梦随水逝去
阳光洒下，那一袭白衣的人儿似乎发着光，脸在光线下有些看不清，他挺直了身子，站在那颗桂花树下。
刚出屋子的老夫人身体一颤，抓紧了以后搀扶的手，激动道：“快扶我近些。”
丫鬟一头雾水，但还是乖巧的扶老夫人往前下了台阶。
有什么冰凉凉的东西落在手上，丫鬟抬头看，太阳发着刺眼的光，雨滴却一点点落下。
“老夫人，落雨了，先回去吧。”
冰凉凉的雨滴洗清老夫人眼底的雾，浑浊的眼珠子带着点点光亮。
几十年前，季国还没有这般安定，战火不休，许多人流离失所。城镇差不多都被封了，难民们只能在外面。
后来情况好些了，也渐渐放人进去了。但是难民没有银钱，只能露宿街头。
云光城城中心有一个湖，风景醉人，最是引人流连忘返。清梦的父亲也就是第一批进城的难民，想了个大胆的主意，弄了两条简陋的小船，一条住，一条载人游湖。
小船不比画舫，要的钱少，自然有人愿意来。就怎么赚的钱也不够买房啊。
后来清梦姊妹出生，日子更加拮据。虽然清梦从小在船上长大，但是她对水一窍不通，清父清母也放弃了教她下水，只要她不作死就不会死。
人流量大的地方自然少不了地痞流氓纨绔子弟。不难想象清梦一家的艰难。
随时间推移，清梦也大了，长相清秀，只是家里条件不行，这婚事一直没着落。
家里的小妹突然发热，清父清母急冲冲的带小妹去了医馆，留下清梦守船。
“哟，这哪家小娘子？”
船靠在岸边，清梦就怎么守着，突然听见这不正经的一句话，浑身一抖。酒香入鼻，吓得清梦扭头想走。
“小娘子跑啥？本公子又不会吃人。”
手腕传来的炽热刺激得清梦脑袋一昏，一股热流在眼眶里打转。低着头死死盯着脚尖。
“抬头。”
声音里带着不耐烦，清梦恐慌极了，她不敢抬头，也不敢不抬头。悄悄往前面看了几眼，入目的是四双绣着金花纹的靴子。
能穿上这种靴子的是城里的贵人，四个人在一起……云光城四大纨绔！！
清梦瞪大了眼睛，身体止不住的发抖，头低得更下面了。
“抬头。”
不容抗拒的威压，清梦额角渗出冷汗，手攥着衣角，已经黏糊糊的了。接下来一抹冰凉抵在清梦下颚，霸道的力度强迫她抬起头。
“啧，还不错啊，比家里的丫鬟好看多了。”
轻浮的话，打量的目光，让清梦红了眼。
“是啊！这小娘子不错。”后面慵懒的声音顺着风传入每个人耳中。
后面的少年一袭白衣，在月光下，似乎周身散发着光晕，恍若仙子下凡。手里拎着白色的酒壶，时不时喝上一口，整个人都在晃着，皙白的小脸带上一分红晕。
天上的仙儿染了人间的烟火。清梦心里只有这一个想法。
“你们瞧，哈哈，这丫头看季小公子看呆了。”其中的一位纨绔调侃，惹得其他纨绔纷纷笑了起来，倒是清梦如同受惊的小兽猛的低下头。
低在下巴的扇子在一眨眼之间掉进水里，清梦面前的纨绔面色一沉，怒喝：“贱婢，谁允许你弄掉本公子的扇子的！”
那纨绔扬起手，清楚吓得下意识用手去挡，只听后面的仙儿低声道：“够了。”
那声音可真好听，一下子就迷了清梦的心。
“走了，别闹事。”仙儿仰头喝了口酒，转了一个方向，其他纨绔赶紧跟上。
清梦就在船上看着，月光下一路白霜，那仙儿似乎要与白霜融为一体，又似乎要回归天上。冷风一吹，清梦回了神，前方已经没有仙儿的影子了。
那长得像仙儿一般的公子是云光城知府的小儿子季云，长相漂亮，倒也让知府大人对这个儿子宠爱几分。
后来夜里总能见季云带着酒，从远处缓缓走来，只是他身边没了其他纨绔。
季云可能是清梦的福星吧，从遇见他起，清父的生意好了很多，一天就能有十位多的客人游湖，地痞流氓也不上门讨要保护费了。
清梦可能着了魔，总是喜欢坐在船外守到半夜。她可能在等人，也可能在等自己的心。运气好等到了，她会开心好几天，若是没等到，她就满怀希望的期待第二天。
又是一地白霜，清风伴着酒香徐徐。清梦的瞳孔急剧缩小，呼吸急促起来。直到视线里出现了一袭白衣的仙子，清梦没了呼吸。她紧紧盯着那仙子，过了一会儿才大口吸着空气。
仙子近了！仙子踏上了清梦的船！一个“不”字卡在喉咙里，她不想放弃和季云接近的机会，又不敢和季云靠太近。
她想把自己自卑的来源隐藏起来，她害怕那仙子发现，她害怕从他眼中看到失望厌烦恶心之类的情绪。
少年身上的清香与酒香混合，引人陶醉。闻着这股香，清梦的心脏不停的跳动，想逃离的念头在她大脑炸开。
“清梦姑娘。”独特的嗓音轻轻拂过清梦的心，“可否带本公子去湖心看看？”
清梦点点头，待季云坐好，解了系在树上的绳索，拿起船桨悠闲的划。
“季云公子为何这般喜欢喝酒？”清梦喜欢叫他季云公子，因为这样能叫他的名字又不会让人察觉自己的心思。
季云笑道：“我是文人，文人向来风流，饮酒找灵感的不在少数。”
清梦点点头，季云自顾自的喝酒。船到湖心就停了，季云眯着眼，似乎醉了。
“嗝——这星星怎么那么多？”季云扔了酒壶，不安分的在船上晃动。
清梦抬头看天，月亮孤零零的挂在天上，道：“今夜没有星星。”
她明白季云醉了，同样明白她们两个现在在一块很危险，但是她不想划船回去，她想就这样坐一天。
季云伸手往水中的月亮捞去，嘴里嘟嚷着：“这月亮怎么掉进水里了？”
清梦坐下来，望天道：“月亮没有掉进水里，只是水换了一个方式拥有月亮。”
“我不信。”季云嘿嘿笑了两声，更费力的往水上捞，“我要把月亮捞出来送你。”
清梦嗤笑，轻轻摇了摇头，正准备说什么。
噗通——
溅起的水花洒在清梦脸上，船上已经不见季云。清梦咬牙跳进水里，强撑着在水里寻找季云。
手突然勾到了衣服，那是季云的，清梦赶紧摸去。摸到了！清梦心里一喜，水就吸进了鼻子里，受不了的猛咳，水进得更多了。
季云似乎睁了眼……
清梦醒来的时候已经快天亮了，船上只有她一个人……
后来清梦去了其他大户人家里做了丫鬟，再成主子的妾，有了儿子，主母也待人不错。
再后来清梦的夫去了，清梦就搬去跟儿子住了。再看着儿子成家立业、娶妻生子，清梦已经感到很满足了。
那少年时的仙子，是来接她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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