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

办理结婚手续，《申请结婚登记声明书》上的本人签名，是黑棘出马，哄骗着不明所以的步零心按下了红手印。然后拿给穆古夫签好字，往民政局一交，再在局里回旋回旋。这对根本不曾亲自到场的男女便就此结为了夫妻。

　　今天，是穆古夫与步零心新婚的第五天，也是步零心被允许出院，正式以穆太太的身份进驻穆家的日子。但是迎接她出院的，仍旧只有她已经熟悉的黑棘。

　　“哇！”

　　“喔！”

　　“咦？”

　　“嘻嘻！”

　　像第一次出门郊游的孩子，步零心几乎将整个身子贴在了车窗上，兴奋地睁大了眼睛好奇地看着外头闪过的城市景色，不时发出咦唔啊喔的惊叹之声。

　　“新．．．．．．新华书．．．．．．书店！新、华、书、店！”

　　车子遇上了红灯，正巧停在市里最大的购书中心旁边。步零心抬高了脑袋，指着这建筑物顶端竖着的几个如斗大字，像牙牙学语的孩子一般，喃喃地念。

　　黑棘看她这个模样，父爱又忍不住地开始泛滥。他从前座转过了身，笑得是极尽慈爱。

　　“小步真厉害，这么复杂的繁体字都能认识。”

　　“很简单呢，黑黑难道不认识吗？”

　　步零心偏着头反问。那天真又困惑的表情里，黑棘竟似乎嗅到了一点隐隐约约的鄙视味道。

　　伤了脑袋都这样，这女人若是正常，只怕不是什么好对付的角色吧。

　　心里暗暗发憷，有一瞬，黑棘以为自己面对的不是一个天真无邪的“孩子”，而是心狠非常人能比的女人步零心。但是他眨眨眼，再凝神细看，面前的小步却还是一派纯净的模样，自己的胡思乱想倒是显得过于谨慎猜忌了。

　　“咳．．．．．那个，小步，我当然是认识的，我还知道这字是白主席写的！”

　　不想让步零心看扁，瞬间的小人之心也需要迅速地埋掉。黑棘指着购书中心楼上那几个字，随口就胡诌起来。

　　“啊！真的吗？”步零心眨巴眨巴眼睛，顺着黑棘手指的方向，重新转头去注视着引起她短暂兴趣的这几个大字，惊叹地说：“白主席可以爬那么高啊？”

　　“．．．．．．不是，白主席已经去世了．．．．．．”

　　黑棘觉得头有些晕，步零心却恍然大悟：“啊！原来白主席是摔死的！”

　　噗嗤！

　　司机憋不住，开始趴在方向盘上狂笑不止。黑棘则无奈地按住了跳动的太阳穴，开始预见到一个糟糕的未来。

　　将这样一个“孩子”送到老大的面前，自己和弟兄们的日子也许就此变得暗无天日。不久的以后，身为提议老大结婚的主谋，他会不会被全堂通缉追杀呢？

　　“笑什么笑，还不快开车，没听见后面喇叭都按到天庭去了吗？”

　　黑棘心里一阵郁闷，却不能向着郁闷发源处的步零心发泄，自然就是那笑得快岔气儿的司机小弟挨了炮灰。

　　“是！呵呵呵！这就开、这就开！”

　　黑哥惨败于大嫂之手的这一出好戏，他回堂里之后可得好好向兄弟们宣扬。现在挨了骂，却是亲历黑哥这挫败瞬间，值得！值得！

　　“黑黑，我们去哪里呀？”

　　对于自己无意中“陷害”了一个社会精英，步零心毫无所觉。随着车子继续往前开，她的注意力也自然地转移到了其他地方去。

　　“那个小步，我们回家。我带你回家去！”

　　结婚了，穆家自然也就是步零心的家了。他这么说，不算拐骗幼童吧？

　　虽然直到现在，他都还没有告诉步零心，她要去的地方，有她最害怕最讨厌的大坏蛋穆古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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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古夫的家，是城西近郊的独栋别墅。距离市中心大概有四十分钟左右的车程。

　　过了闹市，一路交通顺畅，载着步零心的车子很快就开进了穆家所在的别墅建筑群。

　　枫树每五米一棵，枝繁叶茂立于柏油路的两旁。不难想象等到秋至枫红之时，这条栽种枫树为行道树的宽敞道路将是怎样的一番美丽风景。一幢幢的别墅，就稀松零落地建在了这路的两旁，分支小路延展去的深处。而每一幢别墅，又根据拥有者的个人喜好，静静地隐在枫树的枝叶里，幻化出不同的色彩。

　　车子一直往里开，一直开到路的尽头才停了下来。

　　开得热闹的蔷薇朵朵妆点绿枝，像藤蔓一样爬满了半堵围墙，争先恐后地探出枝头，迎风摇曳。乳白、鹅黄、粉红、甚至紫黑．．．．．．颜色多种，花朵亦有大有小，有重瓣、有单瓣。统统簇生于梢头，色彩鲜艳、香浓芬芳。

　　单单是这“密叶翠幄重，脓花红锦张”的缤纷花墙，谁又能想到这屋子的主人竟是整日里暴跳如雷的穆古夫？

　　事实上，栽种这种浪漫又繁复的花墙，也的确不是穆古夫所为。它们，乃至这别墅里的一切，真正打理的人，是徐曼云：住进穆家，照顾穆古夫的曼姨，同时也是黑棘的母亲。

　　今日，步零心出院回家，徐曼云早早便等在了门口，翘首以盼。

　　此时是早上的１１点钟，晨间的阳光照得正暖。步零心蹦蹦跳跳地下车，好奇地张望着黑棘口中所谓的自己的家。凡是女子，没有几个不爱那片蔷薇。步零心更是毫不客气就跑到了墙下，伸手摘了一朵胡乱插进自己的头发，转身就朝着黑棘笑开了怀。

　　“黑黑，我好看不好看？”

　　“．．．．．．好看．．．．．．很好看！”

　　粉花映衬了黑发娇颜。阳光照得凝脂显出淡淡的透明。步零心得到由衷的赞扬，灿烂一笑间俱显倾国倾城般的魅惑。可是这媚态中却又带了无邪几许、天真无限。

　　暖阳下头上簪花儿的美人，黑棘也看得瞬间恍了心神。徐曼云不满地咳嗽，让他清醒。再去看步零心，却又是那个懵懂无知的“孩子”。

　　难怪老大也为她动了心思。这样一个娇媚百生的尤伶，已不是一般俗物可比。她如今孩童的心智，亦有娇艳迷惑人心；那么它日她若恢复如常，对老大、对翼盟堂又究竟是福，还是祸呢？

　　“小棘，这位小姐是．．．．．．”

　　徐曼云假装不知的询问，打断了黑棘的沉思。他立即收敛了心神，拉过步零心，将她带到母亲的面前。

　　“妈，这就是步零心。小步，这是我的妈妈，你要叫曼姨。”

　　“你就是小步啊？快让阿姨好好看看，哎哟，长得真是漂亮呢！”

　　徐曼云一把拉住了步零心的手，面带慈爱，实则严厉地审视着这个女孩。她刚才无意中展现的妖娆，她也同样看在眼里。儿子瞬间的失神，她更不曾放过。

　　这女孩，令人担心哟！儿子这主意，真不知是好还是坏！

　　“黑黑的妈妈？”大人眼中的深意，现在的步零心尚且无法读个明白。这面相和善的阿姨，笑得慈爱，更赞她漂亮。步零心顿时就心生了很多好感。叫人的声音也益发甜腻；“曼姨好！我是小步！”

　　“乖！小步真是懂礼貌。走，跟阿姨进去。阿姨带你参观你的新家！”

　　徐曼云这一回是由衷地笑了。一眼对视，她的顾虑便消了一层。

　　这女孩，有一双很纯净的眼睛。也许，她也不用那么担心。

　　“曼姨！”

　　黑棘将车开去了车库，徐曼云牵着步零心正要转身进门。一辆鲜黄的敞篷跑车却急刹车停在了穆家大门前。车主人的一声娇喊，顿时让徐曼云皱起了眉头。

　　此时再看看身边一味东张西望的步零心，更是庆幸穆家的女主人已经尘埃落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