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拾

“蓝湛？你真吃醋了？”魏无羡不敢确定地看向蓝忘机。

蓝忘机看着他手臂上深的出了血的牙印冷冷地道：“既然想留下个疤，如今有了。”说完，起身坐的离魏无羡远了些，靠在墙边不说话了。

魏无羡低头摸了摸发麻的手臂上印着的新鲜牙印，又看了看靠在墙边不说话的蓝忘机，突然嘴角止不住地上扬。心里想‘这小古板，看来真是没什么朋友。我还以为他不待见我呢，没想到竟然会因为我救别人跟我闹脾气。有意思。’虽然这么想，他却没敢说出来，省的胳膊上再平白多出一个牙印来。

过了一会儿，魏无羡见人平静下来了，他便又不要命的凑了上去，从乾坤袋里掏出药瓶子，没管蓝忘机的反应就直接抓过了他的手，往之前被琴弦崩伤的伤口上洒了些，又用纱布缠上。之后手又向蓝忘机的衣带伸去。

蓝忘机抬手拍开了魏无羡的爪子，背对着他将衣服褪下，倒也没说什么。

魏无羡挑了挑眉，安安分分地给蓝忘机上了药，又拿了干粮给他。等着看蓝忘机何时才会主动同自己讲话。

这一等，就等了一日。等到他们被困在洞里的第三天时，连蓝忘机背后的伤都几乎痊愈了，蓝忘机还是没主动跟魏无羡讲话。魏无羡终于憋不住了，哀嚎一声道：“蓝湛，你真的太闷了！你怎么能忍住不讲话的啊！？”

蓝忘机看了他一眼，站起身往外走。

“去哪？”魏无羡自然地跟了上去。

蓝湛未答，只是带着魏无羡到黑潭附近窥探了几圈。一路上，两人从岸边捡起来不少长弓，羽箭，铁烙。回去一数，羽箭大约八九十支，长弓接近二十把，铁烙大约四五支。

待回到洞缝之后，蓝忘机左手拿起一支长弓，凝神查看了一下它的材质，右手在弓弦上一拨，竟弹出了铿锵的金属之音，可见这材料并非凡品。蓝忘机将所有的弓弦都从弓上拆了下来，递给魏无羡。魏无羡则是将羽箭十支一把的捆在一起，又将铁烙两支朝下，三支朝上的用弓弦捆牢。后来想了想，又用剩下的八九支羽箭将那捆铁烙围了起来，绑了个严实。

经过三日的休养，乾坤袋里的干粮吃的差不多了，伤也休养的基本上痊愈了，如今忘羡二人的状态应该是达到了巅峰。但若是再等下去耗下去，那就要逐渐下滑了。而且，已是第四天了，救援的人还是没有来。两人想了想后，一致觉得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全力一搏。

两人如今武器在手，灵力又都恢复了个七七八八，若是合力能斩杀了这只屠戮玄武，就可以从黑潭底下的水洞逃出去了。

“从内功破。”两人决定了战术。

屠戮玄武的龟甲固如堡垒，表皮又坚硬无比，不可突破。但越是如此，它藏在龟甲之中的躯体部分越是脆弱。魏无羡水性好，活动也灵活，就算落水，也能以最快速度逃出来。而蓝忘机的弦杀术则十分适合在外面等屠戮玄武伸出脆弱的部分，然后将其绞杀。待两人分好工，他们便带着准备好的羽箭铁烙，悄悄接近了黑潭。

屠戮玄武还浮在黑潭水面上。它的四只被蓝忘机之前捆出了血痕的兽爪和头尾都缩回了壳里。前方一个大洞口，左右和后侧分别排列着五个小洞口。像是一座孤岛、一座小山，山体漆黑，凹凸不平，青苔遍布，还挂着绿油油黑乎乎的长水藻。

蓝忘机招出忘机琴抬手拨动了琴弦，无声，琴弦却都猛地飞了出去，在六处洞口布起了密密麻麻的网。网在洞口处很松，只等屠戮玄武的脆弱之处出来，猛地收紧便大功告成。

魏无羡也拔出随便，悄然飞入了屠戮玄武头部的洞口。虽然魏无羡可以直接游过去，但在水里动作再快，都不如在飞剑上飞的快。随便轻快又灵活，在这种情况下再适合不过了。

通过头洞之后，魏无羡便入了龟壳内部。剑下是一层厚厚的烂泥，这烂泥还冒着泡，铺天盖地的恶臭扑面而来，险些没让魏无羡从剑上掉下去。

他边在心里暗骂，边捏着鼻子想，‘这鬼地方幸亏没让蓝湛进来，他那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劲儿，又爱干净的很，若是闻了这个味道还不立刻吐了。就算不吐，怕是也要被熏晕过去了。’

随便下面的烂泥越来越厚，屠戮玄武平稳的鼾声也越来越清晰。龟壳里的空间有限，魏无羡现在只能蹲在随便上才能不撞到顶。黑暗的空间里，魏无羡感觉身边有什么毛绒绒的东西擦着他的腿过去了。他随手一摸，摸到了一把人的头发。

魏无羡收回手，心知这定是被屠戮玄武拖进来的人。再看一旁，一个只有半截上身还少了头的尸体斜斜地飘在烂泥上，腐烂的内脏清晰可见。

看来这只妖兽很不爱干净，它没吃完的残渣或是还来不及吃的部分，就从牙缝里漏了出来，往壳里这么一吐，越吐越多。几百年下来，堆成了这么厚厚的一层“烂泥”，或者说，尸泥。

这几日的摸爬滚打，魏无羡身上的衣服早就脏的不能看了，他也就根本不在意让衣服再脏些，手随意在裤子上抹了抹，便继续往前走。

离妖兽越来越近，它的呼声越来越大，气浪也越来越重。剑下的泥更是从尸泥变成了尸堆。终于魏无羡碰到了妖兽凹凸不平的皮肤。他缓缓顺着皮肤继续往里摸索。

果然，头部和颈部是鳞甲，再往下就是坑坑洼洼的坚硬表皮，越往下皮肤越薄，越脆弱。

正想着再往里去些，脚下的随便却突然撞到了什么东西，发出了轻微的“当”的一声。魏无羡立即僵住了。

半晌，四周并无动静，屠戮玄武也并未发难，魏无羡这才松了一口气。伸手去摸随便撞到的东西，摸到了一个长条状，很钝，表面爬满铁锈的东西。当他的手碰到那东西的一瞬间，魏无羡耳朵里便响起了成千上万人撕心裂肺的喊叫声。那些声音充满了绝望，霎时间，一股寒气顺着他抓住那东西的手臂爬遍全身。魏无羡一个激灵，猛地抽回手，内心惊道：‘什么东西！好强的怨念！’

这时，四周忽然亮了起来，一阵淡淡的赤黄色的微光，拉出了魏无羡的影子，照出了前方一把漆黑的铁剑，就斜斜插在他影子的心脏部位。这可是在屠戮玄武的龟壳内部，怎么会有亮光？

魏无羡猛然回头，果不其然，一对金黄的大眼近在咫尺。他这才发现，那闷雷般的呼噜声已经消失了。而那赤黄色的微光，就是从屠戮玄武这双眼睛里发出来的！

屠戮玄武龇起了黑黄交错的獠牙，张口咆哮起来。魏无羡就站在它的獠牙之前，被这咆哮之声的音波正面袭中，身上柔和的白光乍现，将他牢牢围住，但即使如此，他还是被冲得后退了一下。

等魏无羡缓过神，便眼看屠戮玄武咬了过来。他连忙把那捆作一束的铁烙羽箭往它口里一塞。这一塞无论是时机和位置都刚刚好，不多一分不少一寸，顶住了妖兽的上颚和下颚！

铁烙贴到了屠戮玄武的上下颚便开始发热，“呲啦”一声，一股热气混着恶臭蒸腾而出。妖兽被烫着了，吃痛地甩了甩头。魏无羡借机将几捆羽箭用力扎入了它最薄弱的那片皮肤里，直推到尾羽没入，就像是扎进了一大捆毒针。

急痛之下，屠戮玄武把顶住它牙口的铁烙和羽箭都压弯了，那七八根原本笔直的铁烙一下子被它强大的咬合力折成了勾状，外面的一圈羽箭则直接从中折断，箭头却深深没入了屠戮玄武的上下颚。

魏无羡又在它的软皮处将最后剩下的几捆箭扎了进去，这妖兽自出世以来从没吃过这么大的亏，疼得疯了，蛇身在龟壳里使劲翻腾起来，蛇头撞来撞去，尸堆也随着翻江倒海，犹如山体倾塌滑落，把魏无羡淹没在腐臭的残肢之中。

屠戮玄武睁大双眼，黄目狰狞，大开牙口，似乎要一口气气吞山河。尸堆如洪流一向它口里滑去，魏无羡连忙御剑，逆流而上，却被屠戮玄武这一口气的巨大吸力拽的连连后退。

魏无羡手四处抓了抓，想找个东西将自己定住，忽然抓到了一柄铁剑，心中一凉，耳边又响起了凄厉的哭嚎尖叫声。但护在他身边的白光下一秒便带着一股柔和的暖意在他的手与那柄铁剑之间设下了一层屏障。

屏障设成的那一秒他耳边的哭叫声瞬间消失。也正是因为这声音的突然消失，魏无羡清楚地听到了在千万哭嚎声中，一个他极为熟悉的声音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声“穆安！”那是白沨泠的声音。

但不等魏无羡多想，他的身体已经被吸入了屠戮玄武的口腔之中。眼看妖兽即将闭口，他召回随便，左手抓着这柄铁剑，右手握紧随便，故技重施，将两把剑紧紧卡在妖兽的上下颚之间。

魏无羡牢牢抓住手中的两柄剑，像两根刺一样卡在它口腔里不上也不下。屠戮玄武撞了一阵头，怎么也咽不下这两根不让它合拢嘴吧的刺，但它又不愿意松口，终于冲了出去！

它在龟壳里被魏无羡扎怕了，像是要整个从壳里逃脱一般，拼命把身体往外挤，挤得之前藏着护在这层铠甲里的嫩肉也暴露了出来。而蓝忘机已经等候多时了，一见它冲出来，便猛地收紧琴弦，在弦上一弹，弓弦震颤，切割入肉！

这妖兽被他们两人合力逼得出也不是、进也不是。它是畸形的妖兽，并非真正的神兽，原本就没几分心智，疼痛刺激之下彻底疯狂，甩头摆尾，在黑潭里横冲直撞，在一个庞大的漩涡里翻滚扑腾，掀起滔天水浪。可任它怎么发疯，这两人一个牢牢卡在它嘴里，让它咬不动吃不得，一个死死用弦勒住它皮薄处的要害，寸寸切割进去。伤越切越深、血越流越多。

蓝忘机怕耽搁久了魏无羡有什么危险，右手紧拽着琴弦，左手招出避尘，向被勒得死死的屠戮玄武颈处的嫩肉刺去。下一秒，鲜红的血便喷涌而出，眨眼间就染红了半个黑潭。本来黑乎乎的水变成了紫红色，血腥气浓郁如烈狱血池。一刻钟后，屠戮玄武渐渐不动了。

待屠戮玄武不动后，蓝忘机立刻跳入水中，游到蛇头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