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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初见混沌,城门已破,兵器相击声和喊杀声阵阵,入眼所见之处,满地横尸,此时天却开始淅淅沥沥下起雨来,寒冬才过,初春的第一场雨便如此不合时宜的下了起来。
宫门大开,入目皆是倒塌的宫灯盆景,许多富丽堂皇的宫殿建筑门前一片萧瑟,太监和婢女们皆面色仓皇,行步匆忙,乱了章法,有贪富贵者在这生死之际竟还闯入宫殿里拿走许多名贵之物。也是,如今城破,皇帝能不能幸免暂且不论,在宫里呆久了,惜命的自然不在少数,可比起那吃人不吐骨头的深宫,他国进犯,竟让人生出叛国向往自由之意,姜国进军意不在屠城,而是扩张。
秦昭“数年来,我时常在想,若是母妃没有死,我是不是便可以像皇妹那样无忧无虑的长大,随心做自己想做的事,不用过早肩负起这些。”
站在窗子前的女子一身暗红长袍,裙秀云纹织锦,发髻只用一根步摇簪住,倾斜的流苏半遮凤眼,她看着四处逃窜的西夏子民,眼里怜悯又自责。
秦昭“先王宠妃过度,荒废朝政,迁罪多名忠臣,才给了大皇子谋反的勇气,我扶九弟上位,百官念其年幼请奏让我辅佐君侧,我摄政两年,只知底下通报国泰明安,百姓乐福。丝毫不知其狼子野心,更没想到,这空子,竟让姜国钻了过去!”
秦昭怒不可遏,她气自己轻信于人,气别国早已安插了奸细在自己身边,却浑然不知;更气自己不负责任的将西夏国置于此般境地。
秦昭“师长,我是不是……做错了?”
若让太傅说出这辈子教过最优秀的学生,太傅也只能赞叹一声此非怀宁公主莫属。太傅活了大半辈子,从未见过有女子如此当仁不让,那时秦昭母妃刚过世,她便被丢进国子监,秦昭不得皇帝的宠,琉妃又为罪臣之女,这让秦昭在国子监寸步难行。
太傅见其可怜,便时不时在她的课业上多提点几分。这不关注还好,一关注,却发现这怀宁公主似乎对政治有自己独到的见解,还隐隐有些天赋。当年衢州发大水,开仓放粮之后百姓流离失所,百官正愁时,秦昭便支计太傅“置济民仓,建水文站”。太傅当时也顿为震惊,想着不能埋没了人才,何况父女亲情,血浓于水。衢州淹洪解决后,皇帝也对秦昭另眼相看。
他自从教秦昭起,便许久没见过她露出这种神情了,茫然不知所措。在他眼里,秦昭一直都是坚强的,能够去争取任何自己想要的东西,她始终都是站在高处俯视别人的。可抛开那些雷厉风行的手段和冷静自持的判断,她也不过才是一个刚及笄的小女孩。
自她独当一面起,她便不叫他师长了,如今城破,每个人都想在这乱世中谋一处生机,她却待在自己的寝宫,与他话起了曾经。
太傅“这不是殿下的错,前朝的恩怨,以及西夏国不复,都不能归在殿下身上,殿下不必自责,琉妃娘娘泉下有知,定会为殿下骄傲。”
太傅“殿下已经做的很好了。”
秦昭侧身,微红的眼眶仍看着外面血色的世界,得了太傅安慰后,她努力挤出一抹苦笑,自嘲道
秦昭“西夏国不在了,哪儿还有什么殿下,今日我怕是要去见我母妃了。”
太傅“公主!”
见她已无生念,太傅突然上前一步抓住她的手,有些激动道
太傅“您是我看着长大的,琉妃娘娘当初跪在长生殿四日,非要让您活下来!若非先王念着往日情分,您也活不到现在,娘娘为您取字怀宁,意要让您安宁的活下去,娘娘在这世上唯一的牵挂便是您,您绝对不可以死!”
太傅“殿下是累了,我会派人将您安全送出西夏国。”太傅急忙取出贴身玉佩塞给她,眼看着极具姜国代表性的红衣甲朝大敞的宫门而来,宫道中又是一场杀戮。秦昭眼角酸涩,她闭了闭眼,将泪水生生逼了回去,不忍再看。
那都是她的子民,为了保护她的生死,誓要护住这片国土,可她却要丢弃他们独自逃亡。
太傅“殿下只有活着,才能不负百姓如此生死相护!”太傅定定的看着她,眼里的决绝清晰可见
太傅“我掩护殿下,您一定要活着出去,我西夏国子民的血,不能白流!”
秦昭“太傅!”秦昭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她觉得这可能是见太傅的最后一面了
秦昭“您……”
太傅“臣若是能活着出去,便在那城外荒庙与殿下相见,若是出不去,这便是老臣的命数了。”太傅一挥手,两名暗卫悄无声息出现在秦昭面前,任凭秦昭如何反抗,太傅想不能拖太久了,否则他们都走不了!
那暗卫一见主人脸色有变,道一声“得罪”,手一扬,秦昭只觉颈后一痛,便不省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