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龙浩天走入凤仪宫之时，正巧见墨清执笔作画。

他背对着他，龙浩天不能看到他脸上的神色，只能看到洁白的宣纸一角，以及凭衣袂翻飞的弧度来幻想墨汁随墨笔行云流水的勾勒舞动。

这是墨清身上难得显露的自在从容的美感。

龙浩天默不作声地欣赏片刻，禁不住抬步从后头环住了墨清劲瘦的腰身，低头在他颈间嗅了嗅，一股墨香。

墨清被他突来的打扰一惊，一滴墨水不受控制地咂在笔下俊雅公子的含笑容颜上，顿时晕开模糊了一片。他拧起眉，苦恼地在重画和不重画之间挣扎许久，才转身不悦地挣开龙浩天的怀抱，皱眉抱怨道：“陛下又不吩咐下人通传，白白浪费了臣一张好画。”他从案上拿起宣纸，直直塞到龙浩天手上，转身捧起一碗茶，低声道：“臣也不愿费心了，陛下将就吧，就当赔礼于臣。”

龙浩天对两手间冷下的温度有些可惜，闻言又觉得好笑，素知墨清对自己的作品要求极高，一点纰漏要不得。今日他这一打搅，激出他难得的孩子脾气，觉着这样的墨清有些可爱。

他摊开画像，细细端详了一会，对墨清说道：“这不是张家长子么？今年连中二元，只差殿试了。朕还想着是否成全他，也成全华国，来个彩头，不论如何，事隔五年后，再出个三元及第。”

墨清端茶的手顿了顿，先回道：“案上还有一幅，画的是王家公子。都是花贵妃一早送来的，说是陛下和花府的意思。”

他喝下一口茶，想了想还是补充道：“恕臣直言，彩头是极漂亮的，但毕竟是锦上添花之物。陛下所想给张家长子三元的身份，还是依他才学来定吧。毕竟当年探花之才，臣也是相当佩服，臣之三元，得来极为不易，臣坦言，臣的才学还是对得起百姓和陛下的看重的。”

龙浩天轻哼一声，不可置否，“墨清，你忒守规矩，远不及明轩洒脱。两年来朕还是最不喜你这点。”

墨清笑笑，也不再多言。龙浩天的性子，最不喜他人质疑多虑，不知多少次平白讨没趣，但是不说，又觉得对不起社稷苍生。

罢了，他想，骨子里是个书生，总有惹人怨的性子。

于是接着道：“听陛下的意思，倒是挺看重张家长子的。那这两位可还入后宫否？”

龙浩天冷笑道：“自然要入。花府可真急，巴巴地给朕送美人来吹枕边风了。”他抬起墨清的下巴，“朕的皇后好本事，竟真让他们认为朕喜好龙阳，这不，”他指着画像上的两人，“这位像你，这位像明轩，考虑地真周全，把朕的喜好都弄清了。”

他凑到墨清耳边，暧昧低声道：“皇后要替朕好好招待这两位。一切办法，送上龙床。”

墨清垂眸，温声应了。

龙浩天起身，又看看两幅画像，摇头笑道“可惜了。”那笑里的轻蔑和不在意刺伤了墨清，时光婉转，仿佛回到五年前。

他微微叹气，送走了龙浩天。

临出殿时，龙浩天似想到什么补充道：“对了，下次见你时朕会通传。朕的皇后还是带妆漂亮，嗯，”他想了片刻，“明轩还没见过这样的你，想来他也会喜欢。”

墨清张了张嘴，随即死死抿住，依旧是恭顺的模样，低低应了声好。

龙浩天摆手，大步走出宫殿。

墨清回至案前，轻轻摸了摸画上的人，喃喃叹道：“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他抬头，在心里暗下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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