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被落下的祁遇尬站在一旁,看着渐行渐远的林苒,缓缓皱起眉头,当想到她身旁的男同学,心里更加不爽。掏出手机打了几行字发送到一个陌生号码上。
手机震动一声,林苒拿起手机看了一眼,上面的字想忽视都忽视不了。
今晚要是不跟我回家,我明天还会继续来找你。
林苒抬头看了眼祁遇,他站在站牌下等着“十五分钟”,不停抬起手腕看表数着分秒等着公交驶来,并未因为刚刚的小插曲而影响心情。
察觉林苒盯着自己,他扭过头看了眼∶
“怎么了?”
“你先回去吧,看样子我今晚还是要去趟靳家,要不然他天天缠着我,对我影响也不好。”
林苒犹豫半天还是开了口。
不言而喻,祁遇也知道那个“他”是谁,他本想答应却还是放心不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他若真是个坏人可就糟糕透了。
“不行,我陪你一起去,等你安全到了靳家我再走。”
“真的不用,我这么大个人还怕有危险不成?”
“我不放心。”
林苒手不自觉像哄着小孩似的拍着他肩,笑着说∶
“真的没事。”
刚好此时公交车驶来,车上难得人少,林苒催促着祁遇上了车。
靳封在不远处看着,一股无名火窜上。
2
靳封迈着平稳的步伐朝林苒走去。
眼眸深处却流露出一股不宜察觉的深情,很快便恢复平静。
林苒身形微动,还未转过身与他对视,靳封先开口道∶
“是坐车回靳家还是步行?”
“步行吧!”
林苒不痛不痒应了声。
靳封听到答复轻微挑下眉头,若有所思嘴角轻扬。双手插进口袋,无多余的目光不停朝前走。
林苒小心翼翼跟在他身后,像个做错事的小孩。
靳封身形修长,一双长腿走路带风,不费片刻功夫便与林苒拉开几米开外的距离。林苒有些欲哭无泪,后悔自己干嘛要选择步行。光现在所在的地点就离靳宅隔着几条街,当看到靳封头也不回的往前走,心里憋屈却又不敢吭声。只好加紧步伐跟上他的速度。
靳封突然停下身子,下意识的探头,就见自己与林苒隔着几个行人的距离。刚放下的双手,又被他潇洒插回口袋。
“快点!”
颇有无奈的语气。
原先还是夹杂着几朵浮云的天空,忽然乌云密布,毫无征兆落下几滴豆大的雨滴,接着速度越来越快。
一时间竟让人手无足措。
“快过来!”
靳封一把拉住林苒冒雨躲进一家花店…
花店的老板是位很热心的年轻女人,见有人进来躲雨,二话不说从里屋取出两条干毛巾递给他二人。
林苒道声谢接过毛巾擦着湿发,虽然靳封拉她躲雨及时,可身上还是被雨浇湿了大半截,衬衫里的里衣肩带若隐若现,她却毫无发觉,专心擦着头发。
靳封见状,默默走向前脱下自己外套披在她肩上。
林苒微一愣,轻声道谢。
她还是没有变,对任何一个人仍是那么有礼貌,礼貌的让靳封觉得他们之间的距离更加生疏。他悄无声息走到一旁,拿着手机打了一通电话后,便安静坐在一旁,时不时看着她的侧颜,恍然如梦才发现时间竟然可以过的这么快。
2
现在他连说一句“别来无恙”都能这么奢侈。明明知道应该忘记,明明知道一切都应重来,可当他见到她时,心里某处水潭渐渐泛起涟漪,却又不能表现的过于明显。
大雨似乎没有喘息的意思,继续冲洗着这座城市的喧嚣。清宁的夏天很是聒噪,春尾便已早早进入“三伏天”,似乎在清宁就没有春天这么一说法,冬天刚褪去毛绒呢子,还未穿几天卫衣单褂,便要匆匆换上短恤迎接夏天。
林苒歪着头看向窗外,细细算来好长一段时间都没像现在这般安静地欣赏一场雨。这家名叫“罗曼蒂克”的花店,坐落于她每天上下学必经的一条街边,她竟从未留意过,原来三点一线的生活也有一处独特的风景。
片刻,一辆黑色宾利停在花店门口,林苒隐隐觉得这应该是靳家的车子,很快便从驾驶座走出一个男子,眉目刚毅,浑身透着一股沉稳气息。
迅而不速的走来,推开那层玻璃门,站在靳封面前微倾着身,等待他示意。
靳封看了眼林苒,她很快起身,重新背上书包,用手胡乱整理下额前湿漉漉的头发,见他依旧不起身,林苒有些不自然的笑着。
“回家吧!”
林苒的笑容有那么一刻凝固在嘴角,泛起一阵苦水。
回家?她哪有家,回的也是靳家!
上了车,林苒以为靳封会坐在前座,便卸下书包靠在自己身侧,谁料他直接打开后座车门坐了进去,那位叫阿杜的
男人开着车。原本挺宽敞的后排,瞬间变得有些拥挤。林苒不安分朝车门方向移了移,心里期盼着时间早点过去。
这些小动作自然逃不过靳封的眼睛,眉宇间聚集一丝不悦。
他换了个双腿叠加的姿势,手指有一下没一下敲着,犹豫一会,温温淡淡说道∶
“我叫靳封,在家排名老二,以后是你二哥。”
闻言,她无所动容,只是弯了弯嘴角,飘出一个“嗯”字。
靳家是名门望族,重视门第,皆以先祖功绩为荣耀。虽躲过战乱却摆脱不了“社会主义改造”致使元气大伤,后经祖辈几代老成守业,艰难维持,家族逐渐兴旺。到了靳明这代,注重科技商业,短短几年使靳氏集团成为商界一时翘楚。
今天是靳老太太七十岁生日,老太太好清静,不喜与旁人过多接触,靳明便没邀请外客,只在家里置办一桌酒席。昨晚靳老太太特嘱咐靳明今个把林苒邀来,虽摸不清用意,但他还是不敢忤逆这位老祖宗,让苏清以他的名义给林苒通了一次电话。
林苒低头看了下腕表,阿杜开车速度很快,将近十分钟就到了靳家所在的那条街道。
急阵雨说停就停。等到了靳家,天公作美。
门房见有车进来,连忙打开大铁门让汽车停了进去。林苒自顾自打开车门下去,心想着,像以往那样吃了饭靳家会派个司机送她回去,便没拿上书包。待她弯腰出了车门,就见靳封已经下了车,手里提着她的书包,朝前大步走去。虽不是第一次来靳家,但每次来心里还是有些慌乱,她安慰自己∶既来之。则安之。
便不紧不慢跟在靳封后面,突然浑身一个激灵,出乎意料打了个喷嚏。
靳封还未走到庭堂,就听见身后传来的声音,俊眉微皱。手指拽着的书包肩带不自觉紧了些。
里厅的女佣听见外面的动静,连忙准备好鞋物摆在玄关处。
……
林苒走到玄关处,准备低头换鞋,身上传来一股凉意迫使她又打了个喷嚏,这次还是当着他及众女佣的面。靳封直接扭过头吩咐离自己最近的一个女佣去煮些生姜水,等林苒反应过来说着不用时,女佣已经进了厨房。
生姜可是她最讨厌的食物。
她宁愿多冲几包感冒灵也不愿喝着带有怪味的生姜水。
“你们回来了!”
站在二楼盆栽旁,俯视着他二人的中年男子正是靳明。虽年过五十,但身子骨还很硬朗,是个很有气度的男人。
“是”
靳封点头应着。
出于礼貌,林苒干巴巴喊了声“靳叔叔”。
许是注意到他二人身上,靳明语气透着不满,继而说着∶
“这个阿杜是怎么办事的,开着车去还能让你们淋着雨。”
“是我要小苒陪我步行回家的,平时出门总是坐车代步,身体有些吃不消。爸,我和小苒先上楼换身干净的衣服,等会再去看奶奶。”
靳明面露微微诧异。
靳封俯身低语,用着只有他二人听到的声音说道∶
“你先随我上楼换件衣服,等下楼时姜汤差不多也熬好了。”
“嗯。”
说完转身朝楼梯口走去,这时女佣刚好端来一碗姜汤,朝楼梯口瞥了眼,很有眼力见将姜汤拿回厨房保温。
靳明见状转身朝书房走去,他二人也一前一后上了楼,恰恰从另处一个房间走出个中年女子。
场面一度尴尬。
苏清梳着一丝不苟的盘辫髻,显得干练沉稳,搭配着翡翠耳坠和一条墨绿锦缎旗袍尽显优雅东方美。
苏清看到林苒很是高兴,以前看她都是躲在一处偷偷看着,好久都未像现在这般明目张胆看着她。
“苒苒来了,我,欸,你这衣服怎么”
苏清视线刚好落到她身上,神色流露出一丝心疼。靳封担心再这样站下去了他二人不感冒都得弄出感冒。冲苏清淡淡一笑∶“阿姨,我先带小苒回房间换件衣服,等会再叙。”
林苒忍住尴尬站在一旁,张张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抬头看了靳封,刚好撞上他投来的一瞥。
“对,瞧我这反应,可别着凉了。”
靳封应着头,很自然拉起林苒的手朝三楼走去。
推门进去,一股清新的气味扑面而来。闻得出来,这不是空气清新剂的味道,而是自然、清新的味道。到底是哪里的味道,谁知道呢。
林苒最后一个进去的,顺手把门带着关上。
他的房间窗明几净,没有一丝杂物。干干净净的,让人不敢相信这是男生住的房间。整个卧室以浅灰色为主调,房间连接着小书房和浴室。床虽不大却很精致。床上被子铺得很整齐,两个枕头并排放在床头。床头柜上摆着几本书,大概是他睡前看的,书很厚,看着很难懂的样子。想不到,他还挺爱看书的呢。
“这是我不常穿的衬衫,你将就穿上吧。”
靳封摸了下她湿漉漉的头发,嘴里嘟哝着“怎么还没干”,直径走到浴室拿来吹风机通上电给她吹头发。
林苒手里还拿着靳封刚刚递来的衬衫,此时又被他摁在原地吹干头发,校服湿湿的黏在身上很不舒服,但又踌躇着不知怎么开口。
犹豫一会儿,一抬头便撞见靳封深邃的目光。他本来吹发吹的好好的,林苒猛然抬头,让他乱了分寸。
“怎么了?”
“我,我自己来吧,你身上也湿了,要不你先去洗澡换身衣服。”
“嗯”
林苒接过吹风机,胡乱抓了把头发,她喜欢头发自然干,不喜欢吹风机里呼呼吹出来的热风。靳封刚从衣帽间随意找了套西服转身就朝浴室走去。
刚亮开不久的天空,此时乌云黑沉沉又压了下来,树上的叶子乱哄哄摇摆起来,一场暴雨倾盆下来,比先前的那场雨下的还要猛烈,像千万针线欲要把天空密密实实缝起来。
林苒暗暗庆幸,还好回来的早。
“砰——砰”
“林小姐,有你的电话。”
电话?难不成是爸爸打来的?
林苒刚坐在沙发上,听见敲门声连忙起身开门,露出半个脑袋,就见一个圆脸女佣微笑着递给她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字幕就是爸爸。
“喂,苒苒,你到家了吗,你看现在又下起了雨,比上一场架势还要大。你要是回来晚了,可得淋成落汤鸡。”
林苒眼里泛着光芒,仿佛此时爸爸就在眼前。
“爸,我回来了,你女儿可机智着呢,料到今天会下雨所以早早就回来了。”
林苒不敢同林远说自己在靳家的实话,因为靳明连同她生物学上的母亲是爸爸的一个禁忌,她更不想在此时刺激他。
电话那头的林远仿佛松了口气,同林苒闲聊了几句,以她学业繁重为由结束了通话。
“你爸爸打来的电话?”
“嗯”
林苒转过身,机械般朝外走着。
靳封已经冲完澡,正站在浴室门口擦着自己湿漉漉的头发,看了眼林苒手里还拽着他递给她的衬衫,又看着她似乎要朝外走,淡淡提醒到∶
“你先进去换件衣服。”
没走几步的林苒听到声音,恍然看了眼手里衣服,尴尬的朝他笑了笑。
……
4
院里传来一阵汽车声,未等林苒抬眸,一个与靳封五官相似的男子站在了门口,墨色头发随意贴在额前,浓密的两道眉毛显得狂野不拘,此时就算是微笑,无形间也能给人一种压迫感。
男子身上散发出的各种气质相混合,既狂野又俊朗,总之是个很复杂的人,这是林苒对他的第一印象。
“大哥来了。”
靳封起身朝门外迎去,林苒先是疑惑,后反应过来也站起身。靳鹤朝他这个弟弟拍拍肩∶“你倒是比我快一步到家。”
靳鹤是靳明年轻时在外的一个私生子。生母在他幼年身亡,当时靳封的母亲还未有身孕,靳明考虑到子嗣问题就将这个已有九岁的私生子过继到靳封母亲名下。好在先夫人性格开明,将他视作己出,就连后来靳封的出世也没能影响两兄弟的感情。
待三人坐下,靳鹤许是注意到一旁的林苒,他原以为是那家名媛小姐,当看到那副熟悉的面孔,心里一惊。
见林苒如同对待陌生人一般朝他打招呼,靳鹤头脑反应快,明了一大截。他不善言辞,只朝她应着头。
两人闲聊一会儿,林苒插不上话,低头在浏览器上翻着这几年频率出现大的习题,时不时发个链接给叶柒七祁遇他二人。
……
5
在头顶那盏挂着水晶流苏的琉璃灯灯光的照耀下,林苒简直如坐针毡,想不明白靳老太太的大寿本应儿孙齐聚,让她这个局外人来凑什么热闹。
宴席过半,靳明打头阵给靳老太太敬酒祝寿,转了一圈就轮到林苒,见靳家众人目光寻来,她连忙起身举杯,靳老太太抬手示意她坐下∶“苒丫头别客气,快坐下。”
随即扭头让门口的女佣再去厨房催菜。
本是其乐融融的画面,不知林苒看在眼里却有一丝勉强。可以这么来说,餐桌上除了靳老太太,包括苏清靳明和他两兄弟在内,各各藏着心事,心不在焉机械般夹菜吃菜。
……
宴席过后,两兄弟被靳明单独叫到书房谈话,林苒同苏清则是陪靳老太太闲聊,譬如问她成绩是否稳定,高考志愿选哪里,又或者愿不愿意出国留学……
许是老人慈祥,林苒能从她身上感受到切切实实的关爱。
靳老太太伸手握住林苒的手,亲昵道∶
“苒丫头以后有空可要多来陪陪我这个老太太,你大哥二哥人大了,腿常年不挨家,还是丫头好。过去的事咱们不必揪着不放。”
最后一句虽是压低声音,苏清母女还是听的切切实实,面显尴尬之色。
又闲聊一会儿,两兄弟从书房出来,靳鹤同长辈打了声招呼以回国事多为由回自己的那个公寓去了。靳封目送大哥
出了厅堂,转身便坐到沙发上陪祖母聊天。
女佣将煮好的青茶倒入茶杯中,茶香四溢,升腾的雾气笼罩着他俊朗的五官。
其实林苒对茶道钻研不深,所认识的几种茶名无非是爸爸爱饮的铁观音、碧螺春,她喜欢闻茶叶刚刚开封的那股清香气,却不喜那口喝在嘴里涩涩的味道。
林苒见靳封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骨子里有说不清的从容淡定,没有林苒所预料内过度激烈的表情,她不禁疑惑到,茶叶真像自己小时候喝的那样又苦又涩还是自己把那个味道给记混了!
天色渐晚,林苒抬头朝落地窗看了眼,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了。欲起身辞别,却没料到苏清会让靳封为她辅导功课,而她无法拒绝的理由正是“偏科”,靳老太太似乎很赞同这个提议,林苒朝靳封看了一眼,他也不冷不热扫了过来。她匆匆收回自己的视线,应道∶
“不用麻烦靳,不麻烦二哥,我有自己的复习方法。”
她本想说不麻烦靳先生,转念一想,靳老太太都说了“过去的事咱不必揪着不放”,硬生生改口叫二哥。
从片言只语中林苒了解到她这二哥也是从清宁一中毕业的,而且是个名副其实的学霸,当年中考林苒仅一分之差就差点名落孙山,不偏不倚掂住录取名额的尾巴。
至于学霸,林苒的理解是就算老师讲的是个毛线,学霸也能把它织成毛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