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荟的手有点颤抖,他不自信地调侃,说的却是心里话:
“怎么?是打错号码了还是突然念起我的好来了?”
一部略显漫长的小哑剧时间之后,江榄菊开了口:“你不是生病了吧?”
“啊?你怎么这么说?”
苏荟下意识地关掉了平板上小电影的界面,老实地仿佛一个去办公室认错的学生。
纵然这样的夜完全是他的free time,纵然那个女孩并没有站在他面前。
“哦,可能是我想多了。就是刚听你接电话时气息有点乱,还以为你生病了,没有就好。”
江榄菊不自在地拨了拨小碎发,幸好没有太冲动,不然刚才那句“你是不是在那啥”的话差点就要脱口而出。
可是仔细想想,他并不是她的谁,甚至都算不上是前任,毕竟也没有正儿八经地在一起过。
苏荟觉得这话挺受用,嘴角弯起一个弧度,打算听听这女人接下来会说点什么。
“我刚刚从旅行社回来,西安那一带虽然没有山,但是每天这个景区绕到那个陵墓,也挺累的。唉——”
苏荟听着那端的低叹,不禁道:“是不是觉着生活挺艰辛的,想寻个避风港来着?”
“嗐也不算吧。我跟你讲啊,我这次还遇到了高中时暗恋我一男生,哈哈说实话有点小感动。”
苏荟不高兴了,他关了平板,拿着手机去阳台上吹夜风。
“他比我好看?”
江榄菊忽然就笑了,是那种很肆意洒脱的笑,笑得他都不知道如何发脾气。
“不是,我说苏荟,我从前怎么没发现呢,你好幼稚啊,还和一个弟弟比美,我都醉了。”
“哼。”
“你想听真话?”
“嗯。”
“好吧,那我说了你不许生气。个人感觉,我那同学没了痘痘还是很帅的,应该是现在很多妹子喜欢的款,但是他太清瘦了,像个书生,还是你比较有男子气概一点。”
嗯这话苏荟听出来了,变相地说他比那男的好一丢丢呗。
不知是何种原因,现在心里那窜火已经灭了。也许是夜风,也许是她的声音,说不清楚。
“你给我打电话就是为了炫耀你有追求者?”
“不是啊,苏荟,” 她喊他的名字时,声音拉长了,有点撒娇的意味,“他都快结婚了,孩子都有啦,老婆长得如花似玉的。只是不想留遗憾罢了,然后我们就叙叙旧。”
“哦,闹了半天,你跟我就说这个?”苏荟还是难掩失望的情绪。
“我前几天在融冠亲城的新时沏看到你了。”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如平地惊雷,把苏荟听傻了去。
那天有场避无可避的相亲局,他是真的不想去,可是答应了老妈没办法,于是去凑了凑数。
鬼知道他这三十年来,唯一的一次恋情还没到三个月就告吹了,关键是人家小姑娘压根没真的接受他。
手都没拉过,嗐,想来有点心酸。
估计说出去都没人信,堂堂的苏氏总裁,钻石王老五一个,不花心也无不良嗜好,这么长情的人,就是这待遇?
“我没有……不是……我那是应付我妈妈呀,真的好无奈,天天被逼婚。”
“你那么紧张做什么,其实我只是想说那天呢新时沏做活动,情侣过去可以半价,还送小饰品,那东西还挺好看。”
“不过我知道,你那么有钱,估计看不上人家这点优惠哦。”
“就是心挺累的,想找你聊聊天,没啥关系吧?本来打算找初中时一个玩得很好的女同学,可她现在就是卡在博士毕业论文上了,不知道咋说,不好打扰她……”
“嗯……”
“你说,我听着呢。”苏荟清越的声音听在耳畔,如同月夜里一支悠远的曲子。
“如果你喜欢的人为了一些事物牺牲了你觉得你们之间很珍贵的东西,你怎么办?”
很轻松的语气,仿佛在说一个与她无关的故事,可是苏荟还是听出了她淡淡的落寞。
“我确信,我不会让她那么做,因为我相信她想要的东西,我都有能力给她。”
字字铿锵,仿若誓言。
“苏荟,要是我是你就好了。”
可你不是我,怎知我难过。无论是哪个阶级层次的人,都有他的烦恼。
只不过大多数人只看到了自己没有的,没有看到自己拥有的别人却缺失的温柔。
“我有什么好,你都得不到。”
这句话他没有说出来,只是心里这么想罢了。
苏荟在阳台上的藤萝吊椅上躺着,晃晃悠悠的。
“想去告别一些本该断舍离的事物,元旦有空吗?”
“有。”
苏荟很快反应过来,她说的是元旦在上海那场盛事,但他还是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他笑了笑,“江榄菊。”
“嗯?怎么了?”
“好马不吃回头草,你是后悔了吗?”
他也不知道自己干嘛要说这些,明明聊得好好的,很融洽也很愉快,他如此想一出是一出。
再说当初本就是他的一厢情愿。
“我不是……”他试图矢口否认自己刚才的冲动言语。
却听见江榄菊说:
“如果我说是呢,你会不会觉得我是个很轻佻的女子。哈没关系我只是真的累了,想靠一靠。”
“那时候我真的太小了,我记得我才19吧,19还不到,懂什么呢?可能都分不清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
“八年,苏荟,八年了,”他听到她声音里隐隐的哭腔,心也是猛地一抽。
“从17到25,人生有几个八年呢,我的青春又有多长呢?我真是不明白,八年抗日战争都结束了,嚣张的小鬼子都投降了,他心里为什么还是没有我?”
“我想,不等了吧,就是忽然也想靠一靠,以前靠的都是墙壁,也厚实,可是冬天的时候,墙挺冷的。”
“是不是觉得我这人挺不靠谱?大概小导游和大明星这样情节就很戏剧吧,如今弄得高不成低不就,你也说了,好马不吃回头草。”
“别说了。”
苏荟被她说得有些无所适从,他眼里那么宝贝的女孩,怎么就在林嘉树那小赤佬那啥也不是了。
像有根细细的针扎进皮肤里,随着血液的流动,直冲心脉。
“我一直在原地等你,只要你愿意回来。别说元旦,任意一天都可以。”
“还有中秋快来了,家里老母亲催得紧啊。”
江榄菊听了,笑着说:“想让我到你家吃饭?”
“嗯啊。”
“也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