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宁远进京了,在楚桓走后的第十日。
刚到京都,就看见等在城门前的楚安,一袭紫衣,肃立门前。到底是长大了,比起从前更像一国公主了。谢宁远在心里轻轻的赞叹。
他翻身下马,缓步走至楚安身前:“公主,别来无恙。”
楚安看了他许久,终于,俯身扶起了他:“世子何必多礼。”他还是和以前一样,喜着青衫,风度翩翩。
她比起从前更美了,谢宁远看着楚安想。方才离得远,只觉得她的气质远胜从前,如今仔细一看,不仅气质沉稳了,就连容貌也长开了,平添了些女子特有的妩媚,果然是大姑娘了。
“父皇在宫里设宴,要为世子接风洗尘。”楚安和煦的笑着说,“世子,请吧?”
“好。”谢宁远行礼谢恩后随着楚安向宫里走去。
“世子,会不会……”疾风附在他耳边轻声提醒。
谢宁远回过头示意疾风不用担心,虽说父王如今与朝廷关系紧张,但明帝是个聪明人,他是不会主动对自己下手,受人权柄的。
果然,宫宴上明帝丝毫不提过往种种恩怨,只说他一路辛苦了,命他好好休息几天,也不问他此来为何。
可真是个不好对付的人呢,谢宁远端起桌上的酒杯细细的观赏。这样的太平日子可真是好啊,可惜……
宴毕,谢宁远没急着走,扭头朝后苑那边去了。
快到太液池时,不经意间瞥见了一个熟悉的背影,谢宁远心头一喜,朝着那背影喊道:“阿楚!”
楚安正看着池水出神,被他的声音吓得身子一抖,头上的珠钗都被她甩了出去,不偏不倚的掉进了池水里。
“哎,我的钗子……”楚安作势就要下去捞。
谢宁远赶忙冲过去拉住她的衣带,顺势将她带到了自己怀里:“方才还感慨你颇有长进,没想到还是和之前一样。不过是个钗子……”
楚安见是谢宁远,拼命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来:“谁给你的胆子,敢轻薄本宫。”今日不过是碍着父皇的有令在先,才对他和颜悦色,他倒好竟一点不知羞。
谢宁远原本抱着楚安的双臂立时僵在原地,他勉强的笑笑:“阿楚,我……”
“够了。”楚安愤怒的打断他,“不用再说了。”
看着楚安愤怒的脸庞,谢宁远有些不知所措。他从未见过楚安这样生气,也不知道该怎么哄才能让她消气。
“主子。”疾风在一旁提醒谢宁远,“该走了。”
左右她现在不想看到他,暂时避开也是好的。谢宁远这样想着,离开了皇宫。
后来的几日,楚安总是会想起谢宁远那天的眼神,那里面满是伤感和无奈,跟以前意气风发的他判若两人。
不过才两年时间,怎么能变这么多呢?
“公主。”晚晚在门外向楚安禀报,“世子身边的疾风求见。”
疾风?他来做什么?楚安宣他进来才知道,原来是谢宁远病了,疾风想请她去看看。
楚安觉得好笑,她又不是医者,病了找她有什么用,还不如请个太医有用些。
可疾风一直不肯走,非要楚安前去探望。楚安被他磨的受不了,便随他去了驿馆。
看着谢宁远苍白虚弱的脸庞,楚安心里很不是滋味。怎么会病成这个样子,前几天不是还好好的吗?
疾风在一旁苦笑着解释,谢宁远自出生起便身子不好,王爷和王妃悉心养护,这才平安长大。只是前年不知为何病情突然加重,王爷听闻此事,便命人连夜将他送回朔方,在朔方将养了许久才见好。此次进京王爷本不许他跟着,可谢宁远心里念着楚安,才强撑着身子进京,谁知……
疾风噤了声,没再说下去。
竟然是这样?楚安半是惊讶,半是感动的看着谢宁远苍白的脸庞。傻瓜,怎么不早说?楚安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若他早早的解释清楚,自己又何至于误会他这么久?
突然,楚安感到自己的手被人紧紧的握住,她赶忙抬眼看去,发现竟是他醒了。楚安又惊又喜紧紧的回握住他的手:“你终于醒了!”
谢宁远费力的扯出一个笑容,声音嘶哑的安抚楚安:“别担心,我没事。”
楚安擦了擦眼泪,用力的点头。恰巧这时晚晚端着药进来,楚安便扶起谢宁远,亲自侍候他用药。
“你身子不好,何须亲自跑一趟。”楚安一边喂药一边埋怨道。
谢宁远摇摇头:“总要来看看我的阿楚啊。”
听到“阿楚”两个字楚安鼻头一酸,除了父皇和哥哥旁人都尊称她“公主”,只有谢宁远会叫她“阿楚”。她把头深深地埋进谢宁远怀里,瓮声瓮气的问他:“为什么不和别人一样唤我‘公主’?”
谢宁远温柔而沙哑的嗓音在她的头顶缓缓响起:“我不想让你做天下人的公主,我只想让你做我的‘阿楚’。”在他这里,她不必做端庄肃穆的公主,不必承担家国天下的职责,在他这里,她只是他的姑娘。
他甚至愿意用自己的一切,包括生命去换她的一瞬笑颜。
“公主?”晚晚的声音自门外传来,“时辰差不多了。”
楚安恋恋不舍的抱着谢宁远不肯撒手。
谢宁远有些无奈的安慰她:“好了早些回去吧,不然苏嬷嬷又要罚你了。我过几日便进宫去看你。”
谢宁远半哄着才把楚安送出门,她走后不久陈意便悄悄地潜了进来。
他一面摘斗篷一面跟谢宁远抱怨,如今想来见见世子,可真是难于上青天。
谢宁远也不想这样,可他能有什么办法,明帝疑心甚重,不住在驿站他还能住在哪?
陈意也没跟他废话,直截了当的问谢宁远“太子的事,世子可准备好了?”
“嗯。”谢宁远面色严肃起来,“娜朵已经把一切都安顿好了,一个月后她就会进京。”
陈意满意的点头,他好似想到了什么,两眼忽然一亮,那种神色就好像是饥渴已久的野兽看到了猎物。
谢宁远被他的神色吓了一跳:“陈意……”
“若此事能将丞相拉下马……”陈意激动的对谢宁远说。
“不可。”谢宁远急忙打断了他,“行此事只是为了解狄戎的燃眉之急,何必伤及无辜。”况且此事闹大了,只怕楚恒会有性命之忧,他不想楚安伤心。
陈意神色复杂的笑了笑:“世子放心,臣不过是说说而已。”
看了看谢宁远略微苍白脸色,他又说道:“世子身子可大好了?”
谢宁远点点头:“无妨。”
“世子还是要爱护身子,如此方能成事啊。”陈意语重心长地嘱咐。
谢宁远只当他是为了楚恒的那件事,便点点头让他放心,不会出差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