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我想我能唱戏约摸也是自己心中喜欢。

        小时候经常爬墙，溜园子去偷听戏，回家后又不伦不类的瞎哼哼几声……

      后来我进了四喜班，和众多师兄弟们一样，家里为了几块大洋度日，卖进来的

       可我却觉得高兴，因为我可以正儿八经的学戏，说不定日后也能登台……

       一进四喜班便是七八年，我从未有过登台的机会…每日除了学戏就是做一些杂碎的活儿，每日还要忍受着师兄们的欺负与排挤。

        刚开始我会反抗，可是那一拳拳一棍棍，一次次打断了我的傲气和不服，后来我再也不吭声了，只是默默的学戏，只想着有一天成角儿了，我就站起来了

       那日已是秋日，夜晚的凉风拂过我翘起的指尖，我学着商老板的样子扮演着杨贵妃，月亮的清晖一泻千里，我的影子也在月光中斑驳，舞动，我轻轻一转身，心中的欣喜瞬间凝结，随即是坠入深渊般的恐惧…

    “哎哟，我当是谁呢?小周子，你以为会扭两下就能登台了，你也配！不瞧瞧你是什么货色，还学人家商细蕊…我呸”

      尖细刺耳的声音令我不寒而栗。四喜那张似圆非圆的脸上，在隐隐月光的照耀下，一片死气沉沉。我站在原地不敢动弹，一鞭鞭就落在了我的背上，一阵又一阵的刺骨抨击着我。

       直到那日…

        我在院中洗衣服，忽然听见有人叫我名字，我离老远一瞧，透过那颗高大的香樟，我瞧见一穿着长衫的儒雅男子面容清秀，脸上微微有些肉，眸子中闪出坚定的光，

       是商老板！

       我丢下手中的衣服跑过去，他和程二爷就那样瞧着我，他让我唱了两句《游龙戏凤》。

      “可惜了了”

        商老板说完，我心中便暗淡不少，是我唱的不好吗?

        他指点我几句，那干净利落的气口，我感觉到了我眼里的光芒，心中默默学着他，身体也随之慢慢摆动…

       当他离开时，我心里慌极了，跪下来求着他带我走……

      “跟着我才能唱下去，你就永远都唱不下去，自个儿都做不了自个儿的主心骨，以后怎么做台上压轴的角儿啊”

       这句话，一直伴随着我，从小周子到周老板。

       我第一次登台唱戏后，四喜找来，扯着我的衣服，拽着我让我回四喜班，那时就连商老板都没法救我。

      不知哪里来的决心，似是这些日子商老板给我的硬气和骨气，我一定要唱戏！

       宁死不屈！我一头撞到墙上，刹那间，一股热流顺着我的额头滑下来，头脑一昏，鼻尖只有刺鼻的血腥味弥漫，昏倒之际我听见闹哄哄的人群向我围拢……

     再醒来，是在昏暗的柴房…

      一阵鸟的哀鸣把我唤醒，我一动弹，头就疼的受不了，周围静悄悄的，静得泛起凄凉的意味。我靠着两个手臂慢慢撑起身子，翻个身，那窗外的月光真好看啊…

       我靠着墙，呆呆的望着，没有一丝儿人气…我觉得我快要挺不住了…

       柴门咯吱一下打开了，月光也从门缝洒进来，我忍痛一瞧，是商老板啊！

      那一束月光衬出他柔和的面庞。

       那月光也照进了我的心里，成了我黑暗的命运深处隐藏的一点微光。

      而商老板，就是这束光存在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