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我洗完澡钻到被子里，忽然没什么睡意，就去看旁边的叶总，摸着黑我只能看清她侧脸的轮廓，小声问道:“叶总，睡着了吗？”

　　没想到叶总也没睡着，她转过头应我：“还没，我在想今天那个话剧。”

　　“以前我也排过话剧。”

　　“是吗？”叶总的声音带了几分惊喜:“那你演什么呀？”

　　我演一个行走在乡间小路上的牧牛姑娘，虽然就是个背景板，但好歹也是上了台的。

　　当时有个摄影师还称赞我静态无声的表演为整个故事的意境增添了亮色，夸得我开心了好几天。

　　还给我拍了照片呢。

　　我想给叶总看照片的兴致来了，出门到储物间悄悄搬来一把梯子。

　　叶总不明情况，开了灯问我：“你这照片不会在天花板里塞着呢吧？”

　　猜对了，还真在天花板，只不过是在天花板上面。

　　我房间上面有个小阁楼，入口就在天花板，颜色花纹跟天花板融为了一体，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头顶有道门的。

　　它就变成我的秘密空间啦。

　　我爬上梯子开了门，随即低下头:“叶总，快来。”

　　“这也也太棒了。”叶总环视了一圈，眉眼里是藏不住的欣喜。

　　小灯泡的光星星点点，我合上门，张开双手：“叶总，欢迎来到秘密星球。”

　　从小到大我都喜欢把自己藏到这里，与玩具朋友们做伴，仿佛这样就能把所有的情绪都隔绝在门外。

　　我把相册翻腾出来找到那张牧牛姑娘图递给叶总：“这张照片我十八岁。”

　　照片上的我小小的脸，扎着两个麻花辫，穿着一件花布衫，还真有那么一丝牧牛姑娘的纯真烂漫，看起来真是无比青涩。

　　关键是青春年少，瘦啊！

　　不像现在，脸盘子圆得像我姥姥家刚出锅的馅饼，说出来都是心酸。

　　叶总捧着相册看了看，又凝视了几秒我的脸，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我们小婉还是一样的可爱。”

　　“可别取笑我了，这照片都快十年了，怎么会一样可爱啊。”我望着叶总的目光，莫名感觉脸有些发烫。

　　哎呀肯定是叶总说我可爱，说得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脸红的样子更可爱。”

　　我双手捂脸，太难以置信了，出门被00后叫阿姨问路的我竟然被叶总用可爱来形容。

　　但我内心是狂喜的。

　　叶总宛然一笑：“我能继续翻着看看吗？”

　　“当然可以。”

　　这相册可有些年头了，从吃奶时期的我，到高中时期的我一应俱全，现在再翻开，还真是作文里时光荏苒的感觉。

　　“原来你的瘪嘴哭法是打小就这样。”叶总翻到一张大概是几个月的我哭着的照片，调侃道。

　　我一直幻想我哭起来是像林黛玉一样梨花带雨，像亦菲姐姐一样神仙哭泣的，然而我却是扁嘴伦……

　　不过叶总怎么知道我哭什么样儿，难道是那次叶总登门，小丽连她手机里我的丑照都给叶总看了？

　　那真是太令人窒息了。

　　叶总边往后翻边又说道：“你忘了你在公司工作第一年，有一天我很晚才走，就在卫生间里碰到你，你正在哭。”

　　“啊？”

　　我眯起眼睛在脑子里回想半天，似乎还真有这么件事。

　　那我当时是为什么哭呢，不记得了，估计是工作不顺吧，反正是难过到点儿上了。

　　我以为就我一人在公司呢，就肆无忌惮地哭，叶总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差点给我吓傻，抽噎着就抽不过来了。

　　还是叶总帮我擦掉眼泪，一下一下轻拍着我的背顺气。

　　那之后我也不怎么常见得到叶总，这事儿也就被我淡忘了，可叶总还记得。

　　可为什么给叶总留下深刻印象的不是我美好的一面！

　　我还沉浸在悔恨里，叶总已经把相册看完了，她又发现了别的小东西，攥起一把花花绿绿的笔芯包装袋，好笑地说：“我见过别人集邮，收藏奇怪的石头，第一次见人攒这个的。”

　　“我觉得这包装袋上的设计图案很好看，还专门为了看中的包装袋买笔芯呢。”

　　“那我应该能理解为什么会有这个了。”叶总从旁边捧起一个本子，里面贴满了各种漂亮的贴画。

　　本子封面上还用水彩笔写了“小婉贴画集”五个大字，而且一看就是努力想写成像书上的印刷体一样，特意用尺子量着画出来的。

　　我看着这些东西，老夫的少女心一下子又回来了，忽然就想吟诗一首，万事俱备，只欠一点作诗的才能。

　　“要是在那时候就能参与到你的生活里一定很开心。”叶总望着我，小灯泡照得她的眼里似乎泛着莹莹的光芒。

　　“现在我能跟您一起回忆这些幼稚，也很开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