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肆

莫溪月干咳两声，看了看还在那边气定神闲地看着书的见月。

顿时火冒三丈——

“见月！”

闻声见月抬起头瞥了莫溪月一眼，又立马将自己的脸用书挡住。随即书后传来的闷闷的憋笑声：“我在。”

“你遮什么呢，”莫溪月眨了眨眼睛，低头往下一看，松了口气，她以为是自己又梦里发疯追着凡人打，原来只是自己的中衣刚刚下榻的时候裂开了个小口。

……

她猛地醒悟过来，想站起来奈何身体却是一动也不能动。

“别费力了，等你办完你的事，跟我回家。”

莫溪月：“什么家，万……”

“我的家，不会让你跑出来了！”见月放下书，动了动手指就把莫溪月“抱”到榻上。

“我……不太想去你那里。”

“你忘了你现在在我手上。”

莫溪月：……

咚咚咚——正在她苦思冥想逃出“魔爪”的办法时，突然响起的敲门声将她的思路尽数打断。

哪个不长眼的打断我思考问题……

“那个……若水问阁主醒了没？”3 莫溪月抬眼，抬手放下纱幔。转眼便恢复了平常波澜不惊的模样：“我醒了，进。”

“我不进去了……”

“怎么，怕了？”狐狸还未说完，见月幽幽的声音突然传来，莫溪月明显感觉到这两个人的关系……狐狸姐姐好像有些忌讳他。她刚想叫狐狸姐姐回去，谁知她竟小心翼翼地蹭了进来。

“我来……给阁主送衣裳。”

“放那儿吧，风萧萧。”最后三个字，见月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了出来。莫溪月却不太明白，狐狸姐姐从未提过她有名字。良晌，她才想起来很久以前，第一次遇到她的时候。

莫溪月刚刚继位不久。

“晓……生？这是个什么门派！”年少的莫溪月一脸疑惑地拿着署名晓生派的名帖，她从未了解过江湖上的大小门派，但这些个名门仙士对她倒是格外的感兴趣。

“小阁主啊，这可是当今天下数一数二的剑门，但……人丁稀少，他们来信邀你前去赴宴，你多少要去看一下的。”

莫溪月白了眼正给她梳头的少年，闷闷道：“你假扮我去一下不就好了。”

少年：“……寻常妖怪进不去的，即使进去了也会被抓起来，这次我帮不了你……”

莫溪月叹了口气，盯着铜镜中的可人儿发着呆，这幅绝色的皮囊，独独被这一双血红的眸子给毁了。她站起身来，少年又给她穿衣裳。

“穿这个，我最喜欢你穿青色的袍子，清清冷冷的，天仙——”

“师兄！”

“好好好，抬手，”少年模样的见月无奈地摇了摇头，他本就是妖身，不可能再纵容小阁主了。名门百家争先恐后请着去做客的天衢主人，万妖阁阁主，符咒阵法样样俱全的莫溪月，竟然连衣服都不会穿……都是他惯的。

“师兄，”莫溪月看着蹲下身给她系腰带的见月，突然想起一个一直困惑了她很久的问题：“你是什么妖怪啊，我看不出来……”

“怎么，还有玄鸟看不出来的妖怪？”

“我看不出来……”

“那是你道行太浅！”见月说完，站起身来抖了抖衣袂，满意地点了点头：“还差个面具，就……戴着这个。”

莫溪月看了眼见月手里的面具，皱了皱眉：“师兄，不然你来做这阁主吧，我不想……”还未说完，便被见月堵了回去，他一脸严肃地盯着他：“你想，既然这魔瞳选中了你，这条路，你走与不走，便不是你说的算了。”顿了顿，他温柔地为眼前的小姑娘戴上面具，语气明显比刚才轻柔了许多：“人世间便是如此，很多事情想与不想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能做好。”

话音刚落，他又笑嘻嘻地拍了下莫溪月的头：“等你什么时候能胜了我，我便替你做了这阁主。”

莫溪月撇了撇嘴，她自然是穷尽一生都胜不过眼前这个家伙，都快看瞎了眼睛都看不透他的道行，纵使知道他是个什么东西，也好对症下药。

“那我见到他们要怎么做嘛！”

见月扶额：“我真是把你惯的找不到北……培养出一个连行礼作揖都不会的武力怪。”

“行礼是什么，做……衣？见面我要给他们一人做一身衣裳！”

“无衣……来！”

莫溪月咽了口唾沫，她想不通她又说错了什么话，无衣召来，就是她的磨难到来之时。一束紫光晃过，一把骨刀便出现在了见月的手上，然后又软化……软成了一根骨绳，堪比噩梦一般的存在……此时莫溪月脑中回响的都是她一直以来被无衣绑在屋里的鬼哭狼嚎。

“好好学，不然无衣没有脑子，不太听话……”

每次都是这句，她听都听腻了，但这句话异常有效，她立马摆正了姿势站好，恭恭敬敬地朝见月展颜一笑：“请，师兄教我！”

三日后，莫溪月前去赴宴时，各种礼数几乎样样俱到，众说纷纭，认为这小阁主日后必定会是个叱咤江湖的人物。

莫溪月则百无聊赖地闲逛在晓生派偌大的后花园里，谁说这派人丁稀少，她看到的弟子就有数百不止，这地界儿也是，占据了整座山。

“每天都要与这些人客套，真不知道在夸什么，我不就比你们这些人多活了几年。”

“阁主可比我们多活了不是几年……毕竟非凡人之躯。”

一个女声突兀地响起让莫溪月吃了一惊，她回头，一个身着道袍的女子正微笑地望着她。莫溪月眨了眨眼睛，立刻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的抱怨都被这女子听去了。

“……我……玩笑话而已。”

“无妨，小阁主似乎不太擅长交际。”

闻言莫溪月的内心狠狠地点了点头，面上却微微一笑，不好意思道：“只是，不太适应吧。”何止不适应，她这两天茶饭不想，只想快点摆脱这里。

“小阁主不必拘谨，我们派至少还是通情达理的，自由惯了，未免会被这些烦琐的礼节束缚。”

莫溪月扬了扬眉，这个女人跟她说这个是什么意思，你们看到我在家里那个样子会不会把我直接赶出去。

真可谓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想到这里，莫溪月也再没了聊下去的心思，随便找了个理由，两人便道别了。

莫溪月再看到这个人的时候，是在她离开的前一天夜晚。

她本想在离开之前再浏览一遍这里的风景，回去跟见月好好地炫耀一下自己有多厉害。不料走到后花园深处的时候突然出来一声低吼，莫溪月一愣，经验告诉她这个声音十有八九是一只妖怪发出来的。

不是说这地界儿连个妖怪影子都看不到吗，那今天岂不是她听错了。

思索再三，她还是决定前去查探一番。

“前方……可是妖。”

离那处越近，莫溪月便越发能感觉到，对方的妖力不浅，她站在风口，用灵力探着对方的实力，与它进行无声的交流。

“别……过来，伤…”

莫溪月随手画了个符咒，以防旁的人看到这一幕。确定万无一失后，她摘下面具。

“吾乃……万妖之王，你，伤不到我。”

她一步一步地走近那只妖怪的时候，能清晰地感觉到，这是只半妖，顾名思义，半人半妖，这类妖怪虽然平时有人的外表，但不幸的是，没到月圆之夜，体内的妖力便会随之觉醒。棘手的是，半妖不在她的管辖范围里。

看到那只妖怪的全貌后，她微微一笑。这不是与她说过话的姐姐，原来是只狐狸啊……

“帮……帮帮……我，我……不想……做妖怪。”那女人正与体内的妖力作斗争。与那个仙气凌然的形象完全不同，莫溪月不知道她是怎么混入这个晓生派的，但她知道，她若不出手，这女人可能会自爆。

这是有多痛恨妖怪，有一股妖力不好吗，必要的时候还能帮个忙。她走近狐狸，伸手在她的后背一点，那狐狸立刻现了原形。龇牙咧嘴的样子却是一动也不敢动，毕竟莫溪月的灵压不是盖的，从她走近开始，那灵压便排山倒海般袭来。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想做妖怪的人有千千万万个，被妖怪伤害过？”她一边给狐狸输着灵力压制这股妖力，一边漫不经心地跟她聊着天。

“我……对不起，我放不下手里的剑，我想做人。”平日里温文尔雅的姐姐此时披散着头发，衣衫凌乱，嘴里却一直说着，不想做妖。

真是执念啊…

莫溪月感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