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愿

润玉愈发觉得看不透眼前女子的心思了，她总是这般，突然间便情绪低落下来。

他此生之长，因为早早定下一纸婚书的缘故，亦因为自己的处境，极少与他人有什么来往，更遑论一个多愁善感的女子，他并不懂得如何让一个女子开心起来。

他只记得幼时初入天宫，母神对他总是疾言厉色的，他一个人跑出紫方云宫，抱着膝坐在水边，看着水面上自己的倒影，倔强的不肯让眼泪掉下来。

便是那时一个小姑娘塞给他一块糖，他将那块糖含在嘴里，甜甜的，沁入肺腑，他瞬间觉得没那么难过了。

“喏，给你吃，我娘说，吃了糖就不难过。我这里还有，都给你啦。”小姑娘的笑仿佛比糖还甜，把手里还带着余温的糖罐给他。

虽然后来，他再也没见过那个小姑娘，但是他今后他每每被忧伤占据了心间时，便拿出一块糖来，所有的难过仿佛便可以忘却。

他环视四周，忽的看到什么，微微一笑：“你稍等我一会。”

娴虞有些奇怪，但好奇的站在原地，不一会儿，润玉回来了，拿出一只糖人，向她递来：“给你的。”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娴虞看着他手中的糖人，是做个了兔子形状，她仿佛穿越到了从前，那时自己与他偶尔争执，他见她真的怄了气，方诚惶诚恐地来认错，她总是要矜持一番，他便到人间买来许多小玩意送给她，哄她开心。

那些生气的理由她早已忘了，只记得他把糖人递给她的样子：“吃口糖，便不再气了，可好？”

她缓缓伸出手去，接过那只糖人。

抬首，看着那人无关风月的坦然淡笑，喉间挤出两个字来：“多谢。”

河边传来阵阵笑声，是人们在河灯祈福，娴虞看着他们，喃喃道：“我也想去放河灯。”

他们来到河边，娴虞在岸上的小摊之上，买了三盏河灯，点上火，轻轻放入河中。

她站起身来，双手合十，默默祷祝，看着三盏河灯，顺着水流，缓缓飘动。

深吸口气，她带着眼中的湿意，轻声道：“凡人总是用放河灯，来纪念故去的亲人，希望他们能往生极乐，但是仙人呢？”

润玉轻叹声道：“逝者已矣，时不我待，只有向前看了，逝去的亲人也不希望我们沉湎在悲伤中。”

娴虞不语，润玉看着那三盏河灯飘到他们视线再也看不到的地方，不由得道：“这是你的三位亲人吗？”

娴虞缓缓道：“这是我的娘亲和……和两位亲人。”

润玉点点头，也没有追问，两个人看着热闹的人群，许久许久默默相立。

娴虞稍稍平复了心情，转头望向润玉：“殿下要不要也放盏河灯？”

润玉看着她递来一盏水灯，面上露出茫然的神情，娴虞目光灼灼看着他：“殿下，就没有思念的亲人吗？”

亲人么？

忽略漠视他的父帝？总想着寻他错处的母神？咋咋呼呼来寻他喝酒的旭凤？还是总是闹着要给他拉纤保媒的叔父？

他总觉得记忆深处，似乎有什么被他遗忘了。

“殿下不记得你的生母了吗？”娴虞轻轻开口。

他的手在袖中缓缓收紧，生母这两个字遥远而模糊，仿佛是一个禁忌，只记得遥远的幼时，父帝敷衍他说，他的生母是一个下界精灵，早已不在人世了。

他接过那盏水灯，灯上的烛火跳动，仿佛他此刻有些迷乱的心。

若是他的生母在世，他是不是就能够拥有平常人可以轻松获得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