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他说他有个哥哥,今年正是青春大好的年纪。世界上一切纷杂都不能扰乱他,他说他的哥哥光是安静的坐下,就这样拉远目光,便足以收纳周围所有的光华。
听说那位先生的眼睛是流光溢彩的紫色,就像日落莲花一般的顶级帕帕拉恰。若是站在明媚闪烁的水晶灯下,便能从他的笑颜里望到大片坠落凡尘的星星混在盛放的鸢尾丛里。并且他的脸庞,同样美好高贵,宛如夜晚的女神倾尽所有心血雕刻的艺术品。
“但是大哥并不孱弱易碎,相反,其实他很嚣张。”
卡米尔把薄荷绿的外套往下拉了又拉,一直到手腕上的花被盖上,适时起了一阵风,微凉的气流卷起一小撮他的头发,被顺到耳后别好。
“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其实是怕的。因为他眼里的光太亮了,亮到我以为如果自己身处黑夜,他便会用那双明亮的眼给我审判。”“那时他站在巷口,肩上还有根棍子,我以为……他也是想要打我。”“抱歉,您说‘也’?”他把眼抬了抬,笑了一下。“结果他走过来,对我伸手。原来只是想扶我起来。”那时候卡米尔正被一群顽皮而不自知的孩童围在中间欺负。他们用穿上坚硬小皮鞋的脚踢他手指,踩上幼小孩子的脊背,甚至拉他起来用恶劣的语言欺侮。单个的一只小猫又怎能与成群的小坏蛋匹敌呢?所以卡米尔只能选择好生受着,把眼睛闭上,藏起满腔不甘和怒火,闭上那双快要露出锋芒的眼,等待这场殴打结束。雷狮便出现了,真说不出到底谁更加像混混。叛逆期的男孩总是不加掩饰地暴露自身气质中的杀马特,刻意贴在鼻梁间的OK绷,露肩露胳臂的超大号球衣,还有一把不知哪里找出来不知是否纯粹为了好看才扛在肩上的道具锤。“喂,几个打一个不太好吧?”这就是开场白了。用年长者相对于年幼的孩子独有的威慑力吓走他们过后。雷狮走过去蹲下来,伸出自己空闲的左手想要牵他起来。“你感觉还好吗?……嚯,这眼神不得了啊。”在雷狮的眼里,刚刚还趴在地上的孩子慢慢把眼睛睁开。那双宛若冰镇过后棱角分明,被丢进蓝莓味鸡尾酒的冰块的眼里压抑着一股寻常不能多见的狠厉。卡米尔先是自己爬起来啐了一口,才慢慢抬起来向雷狮看过去。“你要如何?”这个小孩摆出防备的姿态,本就已经破皮的手握拳,脸上有几处划痕,甚至他在雷狮眼中堪称纤细的小腿正微微颤抖着。但是雷狮无法忽视他的眼神—— ——那是一双凝视过失望和尘世的眼睛,却意料之外的拥有想要将深渊甩掉的坚毅和渴望。于是雷狮便对他感了兴趣,他把手上的道具锤放下来丢到一边,对卡米尔伸出手。“有意思的小子,我叫雷狮。有兴趣和我认识一下吗?”“你在说什么?”这便是他们相识的开端了。如果将卡米尔那时候满身的伤痕和眼里潜藏的反抗无视掉,或者干脆换一个相遇的理由。一方背对被火烧红的夕阳站在巷子里,要把趴在地上的那一个牵起,想必这样一个光景会使人仅仅经历了一次便当作悸动的源头藏在心底吧。
“其实挺浪漫的不是吗?”
我看过去,卡米尔在轻声笑。那双蓝色的眼眸浸了水,淡漠的忧伤绕进他眼里,那个笑容显得那样勉强,让我语噎却不能做什么。过一会儿我才迟疑着回答他,说真的,看他的样子,我心中所想也早早被料想到也说不定。“那确实是的。”“后来我就在家里看到他了,他只穿了睡衣。像是对我出现在那很诧异,但是过一会他便开始对我笑。”
听到这句我便想问他,是如同他现在面朝我的笑一般么?看起来填满了苦涩,像掉进苦咖啡的纯白色糖块,迟早也会在热度里融化进深色的水里。“那时候光线从窗户里透进来,不偏不倚送进他眼里。正好又是午饭过后一刻,那时的阳光大家都知道,亮得烫人。大哥的视线也是,有几秒我都要被拉进去他眼里去了。”
“这么说,您和您的哥哥并不来自同一个家庭吗?”
我踟蹰一会儿,还是准备打断他。卡米尔这时候抬头看了我几眼,仿佛正在考量我一个陌生人是否能够承载他接下来说的话的重量。
这段对话虽然经过了卡米尔本人的同意,但也始终在我单方面的观察中进行。他更多时候都在回答我的问题,现在找到话匣,却被我问出这样一个无礼的问题,想必会有不满或者其他。
事实也确实这样,当他谈论其这位哥哥,脸上一成不变的冷色都肉眼可见舒缓几分。但一听到我问,这样的温柔又仿佛被突然出现的尖刺扎进身体,猝不及防的,看得见的疼痛就流出来了,缓慢包裹在他周围。但我感到不理解。他口中的哥哥和恋人都太过朦胧,以至于我并不能清晰得理解有时他说的话。我的眼角不经意往下一撇,卡米尔的手指并在一起,看的出用了点力气,手腕的鸢尾被挤到轻微变形。
“……是,也不是。我们本应该拥有同一道血脉,但是在我身体里流淌的血液却掺和进杂质。”
这时候他又抬头了,一双眼睛直视我,他的眼睛充斥了纯粹的蓝色,夹杂进几分我无法看破的胶着,这使我无法抓住他目光的中心点,不知道他的目光从何而来,仿佛他在用整个蓝色看东西☆¹—— ——而看向我的这片蓝色使我不受控制得感觉难受。
“抱歉,我无意——”
卡米尔抬手制止了我,我们先前选择用于谈话和保暖的小店已经开始挤进人流。他把桌上的可可端起来放在手里,热气熏到他脸上,陶瓷杯子雕刻一只戴上发卡的卡通狮子,被漆上一层淡淡的红。
他看过往的服务生,黑领结的年轻小伙子和长裙子长头发的姑娘,热情问候坐进卡座的游客。喧嚣逐渐浓郁,从吸收冷暖的推拉门慢慢涌过来,卡米尔拿勺子搅动液体,金属碰上陶瓷哐当地响。
正当我准备提议出去的时候,他又一次开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