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个男孩对我说， 他会永远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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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我独自一人，为了追寻年轻人心中共同的热望和自由，就就这样草率地做出决定离开养大我，给我知识和世界观阁楼的家庭，拿上手里的单反相机开始一番闯荡。本着不怕累不怕苦，就怕没有真正让自己活出一番姿态的狠劲，我做了自由摄影师。
在我的镜头前展露过神采的人，如今已经能够夸张到用“天上闪烁的星”来形容了。我本以为自己再也找不到一个能够令我为之兴奋颤抖，拿不住手里单反的模特。
然后我就看到了卡米尔。
那是在快要走进冬天的黄山，有几课常绿松歪歪扭扭地斜站在山坡上，树顶上几根细得扎人的叶子上面已经被铺一小层晶莹的雪，也许是冰。
卡米尔就站在那颗树下面，穿着与季节严重违和的薄外套，薄荷洗刷过的衣服就算是在凛冽刺骨的冬天，也会让望过去的人觉得舒爽。他只是站在那里，静静地扶着用于隔开山崖和危险的木头栅栏旁边，把脸侧过去，看不远处的云海吞掉整片森林。
仅仅是那副模样便让我心中不由自主地感叹—— ——这个男人就是我见过最为淡薄又清凉的人了吧。
我便走过去，借着观云的由头向他搭讪。也许是我手中的单反，或者别的物品让他感兴趣，我成功与他交谈起来。
“您好，先生。您也是来欣赏云海的吗？”
也许是这个问题过于幼稚，或者奇怪。他看我的眼神在前几句谈话中始终显得有些复杂。
哦，忘了说，他是蓝眼睛。蓝眼黑发，站在人群中就算穿着简单普通，也实在让人无法忽视。
“对，我来看海。”
“可不是嘛，瞧这些云，它们就像膨胀起来屯成一团的棉花，我有好几次都想到外婆在夏天抱出来翻新的棉絮，只不过它们更厚，也没有太阳晒过的香味。”
“这样想来，确实是这样。”
“先生，您也觉得，这些云层是美的吗？”
“……我总会觉得这片海域缺了一艘船，一艘带了暖黄色灯光的船。它当然美，我曾经戴过一顶帽子，上面的羽毛就是在这片海飞过的鸟遗留给我的。”
“不，也许是我理解错了。您说，这些云上可以开船？”
我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位先生说出来的话让我开始怀疑自己是否走到了世界的另一个维度。所以我转过去仔细看他，却惊异地发现他的眼睛—— ——那颗宝石里面装满了复杂。
他用那双纯粹又湛蓝的眸子看我的时候，无端的悲伤便从我的眼里流进我的脑子，仿佛那双眼睛里盛满的蓝色是因为泪水被太阳反了光。而我又突兀地想起来，太阳反射出来的该是五色的彩虹，我便想着让那双眼睛变成浅出海面呼吸氧气的鲸，正好被他捕捉到，那一抹蓝色便收进了他眼里。
同时被我收纳到眼里的还有那头柔软漆黑的发，卷翘和舒缓的线条并不显得杂乱，反而衬托着他的皮肤像极了开放灿烂的玉兰，或许是过于苍白了，就像一张随时可以被风卷起来，飞向远方的纸—— ——如果有的话，想必他的恋人会时常担忧他就此离去，乘着风离去。
这画面莫名让我感到沉重，又像线似地收紧我的心脏，潜意识先我一步做出反应—— ——我按了快门，正对着他的脸庞。
这时候眼泪就从我不争气的眼窝里滚出来，钻进我微张的嘴里了。卡米尔便笑了，他说他头一次见到因为互不认识的陌生人说出怪异的话，就要掉眼泪的摄影师。
我感觉到话语里淡淡的打趣，又暗自因为没有经过同意就摄影感到尴尬和愧疚。只讪笑着摇了头，抠挖自己衣服边缘，我敢确信，我肯定红了脸。
正在我无地自容到想要一走了之的时候，他把手伸过来，询问能否看看相机里那张猝不及防的照。这时我才看见他左手手腕，靠近动脉的地方有一枚面积不大，却极其精致的纹身。
那是朵开放肆意，淡紫色勾边的鸢尾花，花茎绕成状环爬一圈，远看就仅仅以为只是一串手链。难怪我先前没有发现。
“请问……这是有什么寓意吗？”
好奇心迫使我多了嘴，比脑子反应还快的嘴巴就已经把心中的疑问吐了出来。我敢肯定，若不是他根本不甚在乎，我此刻已经被人指着鼻子骂了。
半晌，卡米尔才把手收回去，他把手腕抬起来，用右手去摸那朵花上刻了字的花瓣。头发挡住他的眼睛，我不能判断他该是怎样的神情。
“我有个哥哥。这是我背着他，为了我的恋人纹上去的。”
“您的恋人？那您一定特别爱她吧？”
“……谁又能比我更爱他呢。”
那一瞬间我仿佛看到他眼里藏不住失落和沉重，仿佛那朵开在他手腕的花已经枯萎，他正为之感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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