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城,白府。
年关将至,梦城终于迎来了第一场大雪,整个天地都是白茫茫一片,北风凛冽卷过,带来刺骨的寒意。
每年逢此时,白府的子弟都会被派遣出去,同自家长辈们一起,拜访江湖中排得上号的世家及门派,今年亦是不曾例外。
因白若自小体弱畏寒,所以并未接此任务,族中长辈知她景况,亦从未苛责,故而每逢此时,她便心安理得的在家中偷懒,日子过得甚是逍遥。
天空灰蒙蒙的,白若点起一盏灯火,朝窗外瞧了瞧,估摸着晚上又会落雪,想来定是极冷,她不禁搓了搓手,断绝了想要出去的念头。
床头的香炉里点着母亲亲自调制的安神香,味道很是淡雅,白若半倚在床上,手中捧了一本医书,随意翻着。房中暖烘烘的,加上安神香的作用,不一会儿,她便有些昏昏欲睡。
迷迷糊糊中,却听得帘子响动,凛冽的寒风从门口刮了进来,白若一下子清醒了,她连忙朝那头望去,还未看得清楚,一个披着火红色斗篷的人便已站到了床边。
白若揉了揉眼睛,方才看清站在床边的人竟是堂姐白萱,不禁道:“萱姐姐?”
白萱笑得极是温柔:“小懒猫,这才什么时辰,便困成这样了?”
白若连忙从床上跳下来,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方才明明看着书呢,不知怎么的,就……”
“好了,没笑话你,快些起来,萧家公子来了,正在正厅呢,阿渊也回来了,你好歹出去同他们闹一闹,别闷坏了。”白萱仍是笑着,随手从架子上取下一件斗篷来,替白若披上,便牵着她出了门。
“萧家来的是那位梦城文韬武略皆是第一的暮晨公子吗?”白若好奇问道。
“并非,”白萱拉着她边走边道,“来的是小公子,萧暮雨,你还念叨过他的名字呢,忘了?”
“萧暮雨?听着耳熟得紧。”白若小心翼翼的跨过一道门槛,仔细想了想,忽然灵光一闪,“对了,是那个‘潇潇暮雨子规啼’?”
“胡闹!”白萱轻笑一声,“等会儿见了人家的面,可不许这么说,不然,失了礼数,你就等着面壁思过吧!”
“是。”白若撇了撇嘴,全然不放在心上,这句词明明就很好,词也好,意也好,用来调侃某人,更好。
“不过,他来作甚?往年不都是萧伯伯独自前来拜见家主么?”
萧家原址本在青州,祖上因躲避战乱之故,举家迁到了梦城,白家乃梦城大族,两家时常有些来往,久而久之,便成了世交,每年都会相互拜访。
白萱紧了紧身上的斗篷,继续牵着白若的手:“是萧伯伯说的,白家与萧家是世交,本就应该多走动,小辈之间也应该多多熟识,但暮晨公子向来最烦这些人情世故,那便只有小公子随他一起来了。”
闻此言,白若不禁叹道:“萧家可真是出人才,哥哥放荡不羁爱自由,听说弟弟脾气也差得很,小小年纪,动不动就跟人挥拳头。”
“阿若,到正厅了,禁声。”
白若吐吐舌头,乖乖闭上了嘴。
步入正厅,上首坐着的正是白若的祖父,现任白家家主,下方左侧首座,则是萧家家主。
二人依礼拜见两位家主,白若方才注意到站在下首的两个少年郎。
两位少年年龄相仿,个头也差不多,披着一样的雪青色斗篷,若是远远看着,只怕会以为是双生的兄弟。只不过,白渊格外活泼好动些,而那萧家的小公子,却是冷着脸,一副桀骜不驯的样子,看得人十分火大。
不过,这个让人看得火大的小子,生得倒是挺养眼。
多看几遍,嗯,还是养眼。
那日后来发生的事白若记得不大清楚,只知道他们四人玩的很疯,长辈也未曾约束,最后的最后,只剩了天地一片茫茫。
这是白若所能记得的,与童年有关的,唯一快乐的记忆。
在那之后,便是无尽的黑暗。
阴冷潮湿的地牢,奇形怪状不知何用的蛊虫,以及刺入骨髓的寒冷。
没有亲人,没有朋友,被人用铁链缚着,如同一只卑贱低下的玩物,在黑暗中踽踽独行。
永远也看不到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