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日志发出的时候我可能已经不在了吧,不过,我想在生命最后的时刻记录与他一起的时光,也证明我曾经来过。
去年,我被查出白血病,那时我上高一,只好被迫休学,骨髓移植手术顺利进行着,当我原以为可以安心地回到原来的生活时,上天与我开了一个玩笑,半年后的复查,它又复发了。
性格开朗的我一度绝望,不过之后我想开了,我与父母商量,索性放弃治疗,到世界各地旅游,毕竟高额的治疗费用,早已让他们负担不起。
入春的时候,我回来了,我想在故土了结我的一生,再归回归大地。病情也如预期一样,恶化地很快,发烧对我来说早已成为日常。
一天午后,我来到公园,一眼就望见凉亭下的他,似乎正读着一本书,他皮肤白净,刘海下如碧水般澄澈的眼睛跳动着光辉。我走过去,好奇是什么作品让他这么专注,与他搭起话,不过他好像很腼腆,但看得出来,他是个很有气质的人,只要一谈到文学,就会有说不尽的话。
那段日子我每天都会去公园,与他聊天我总会忘记时间,任凭父母焦急地发来短信,也不舍得离开,我开始对他产生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情感,是喜欢吧?不过他要开学了,我也没多少日子了吧。
记得那一天下了雨,我没有去,并非不想,只是父母制止了我,恐怕我身体经不起这样折腾吧。他会失望吧,我还能再见到他吗?望着雨景,我心里乱了起来。
三月第一个周末,他似乎在凉亭下等我,很焦虑的样子,我悄悄走去,他看见我,慌张极了,脸红起来。我们聊了很多,他还给我看他写的小说,蛮有趣的,我打算在最后的时间为他做点什么,于是主动要求帮他改稿,他那天还告诉我他理想成为作家,是和我一样的理想,不过他与我不一样,我已经没有机会实现了,但是他可以的。
我的身体情况更差了,开始失眠,整晚出汗,恶心地吃不进饭,浑身没有力气,不过我始终没有告诉他我的病情。我依旧到凉亭去,尽量不让他察觉到我的身体情况,他问我之前学过的理科题,总是很细心地听,这样的时间过得飞快,但我每次都要舍不得地早些离开,因为我怕我会昏倒在他的面前。
四月,父母逼迫下,我又住进了医院,他们说,希望我在最后的时刻别那么痛苦,我答应了,走路变得更吃力了,不过周末我还要空出时间去见他。
那天去公园,我特地穿了裙子,花儿都开了,不过最吸引我的还是风信子,簇簇花团随风摇曳,也荡漾了我的心。我与他在湖边散步,他特意放慢脚步,与我一致,我们同听着一首歌,是那么近,又那么远。
当转身离开时,我哭了,不是因为恐惧死亡,只是遗憾,遗憾认识他太晚,遗憾没法再见到他,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见他了,希望我以后不来,他不会担心。
今天,我无论如何也站不起来了,没法再去公园了,他在我的记忆中也只停留在四月了吧,提起他,我想起林徽因的诗句。
你是一树一树的花开,是燕在梁间呢喃,你是爱,是暖,是诗的一篇;你是人间的四月天!
谢谢他,在我人生最后之际给我带来快乐,让我不悔来到人世。
愿他安好,早日实现我与他共同的理想,结识更多的朋友,走更远的路。
如果我有灵魂,我想留在四月。”
他读到这里,早已泪流满面,他只知道她身体不好,却从没想过会她会离开,他张开嘴要嚎叫,嗓子却早已被噎住,发不出一点声音,只凭无力地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双目失去神色,任由过往的人多么稀奇地打量他。
……
他下午请了假,一个人来到公园。天出奇地晴,风信子依旧随风聘婷摆动。他就这样静静地坐着,直到余阳再也撑不起最后一丝光亮,他平静地离开,不留一丝痕迹。
他发誓,一定要变得优秀,为了去实现他们彼此共同的理想。
从那天开始,他变了,他开始与身边的人交流,学习上,他从未像这样努力过。
回忆终止了,他停下脚步,驻足凝视着那块冰冷的青色墓碑。
“漪涵,我考上一本大学了,你还记得给我改的那篇小说吗,被杂志社录用了,给你整理的摘抄册已经五本了,不过我想继续整理下去,凉亭也翻新了,公园种了更多风信子,你看得到吧。”
“你喜欢的四月到了,我会陪着你。”
墓碑前,一本杂志,杂志上一小簇风信子,阳光下,发出熠熠生辉的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