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禄言望着那朱红色的府门,心思百转千回,最终还是将话咽在了肚子里。
“奉公。”
身形单薄的少年恭敬地行了礼,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位传闻中清风霁月的右丞。
公子奉不过刚及弱冠,倒也不是像人言所传的那般高尚无害,相反,宫禄言在看到他的那一刻起就知道这人难搞的很。这风评十分好的右丞可不是什么良善之辈,浑身上下都气质反而更像一条蛇,朝廷上的诡谲云涌怕是被这人按的死死的。
“嗯,”公子奉看着垂首站的笔直地少年,嘴角微不可查地抽了抽。
这小子看起来是挺柔弱的,但可能是没人教导的缘故,一些细微的小表情没有藏好,小东西倒是满肚子坏水。
宫禄言还没有意识到面前这位老谋深算的狐狸已经把他看透了,仰着一张干净的小脸,笑的温软无害:“久仰奉公大名。”
公子奉没太在意这人的性子,毕竟是按照帝王的标准养的,若是个愚钝的自己还要头疼,心思深沉的倒是正好。
“无需多礼,今后你便安心住在这府中,有什么需要直接向下人吩咐便可。”
珠玉般圆滑的嗓音带着些冷清,宫禄言听着他的话戒心便卸了大半。奉公眼下怕是要去给他弄个合理的身份,只是……
“宫禄言?是吧。”
“嗯?”
公子奉开口叫了一声他的名字,宫禄言有些紧张的蜷了一下指尖,回道:“是。”
公子奉懒懒散散地半倚在檀木椅上,撑着脑袋笑了一下,挥挥手让下人都退去。
“小子,知道你生父是谁吗?”
宫禄言心思再深沉也只是个未满十七周岁的半大孩子,这时在公子奉压迫性极强的目光下乱了阵脚,不安地抿了一下唇。
“是……不知。”
奉公嗤笑一声,站起身子,猛地凑到他的眼前,危险地眯着眸子,
“真是不知?嗯?”
宫禄言当下心虚的就有些腿软,脸色苍白,眼眶有些红,一副快要被吓哭的可怜样子,强撑着磕磕巴巴地回答:“不、不知……”
公子奉就是逗逗他,眼看着人被欺负狠了,便很快歇了心思。
“不知,本相便告诉你……”公子奉挑了挑眉,声音骤然冷了下来,
“你的生父,叫宫洵——刚刚死去不久的先皇,我讲的够清楚了?这次可是知道了?”
宫禄言被陡然提高的音调吓得有些腿软,他现在怂的不行,要早知道右丞和传闻中的相差如此之大,打死他也不会自己乖乖送过来,这么个阴晴不定的性子,谁挨上谁遭殃。
公子奉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倒觉得好笑,这要是不知道的人看见还以为自己欺负小孩儿呢。但声色俱厉的演这么一出,主要也是为了探探这孩子的性子,若是个又倔又无法无天的主就不好管教,定性子怕是要费一番功夫,但这孩子……呵,倒是怂的及时。
公子奉不逗他了,一张脸上顿时撤去阴冷的嘲讽,只剩下平静。宫禄言低着头倒是感觉到周围气势减弱了,小心翼翼地抬头就看见这么一幕,不怪他没见识,他还是头一次见人这么变脸的,收放自如。
一时无言,公子奉强压着笑意,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噗……咳、咳,不逗你了,小子。”
宫禄言还有些没回过神,这人怎么说笑就笑了呢?不对啊?他刚刚不是还特吓人跟个阎王似的吗?
公子奉倒是没叫他反应过来,让两个下人进来,吩咐了一下宫禄言的事宜。
“以后便是相府的小主子了,我不在的时候你尽可做主。想来你年岁也不小了,自己照顾好自己应是不成问题的,让人带着去偏房,好生歇息。”
说完也不待宫禄言反应,自顾自地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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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
端坐在凤仪殿的女人容貌明艳,眉眼之中稍显凌厉,正皱眉翻阅着奏折。
“陛下,”一旁候着的公公轻声唤道,“姬公子求见。”
檩钰缓了缓神,抬起眼,“宣。”
不多时走进来一个容貌迤逦的男人,身着水蓝色长衫,颇为挺拔的身姿,端的一副好相貌。
“陛下。”
男子声音清雅,微微躬身。低头的时候露出白皙的颈脖,在殿内暖黄的光映照下显得格外动人。
檩钰眯了眯眸子,心里有些烦躁。姬怜序是定下的未来帝君,长的一副艳丽皮囊,性子却格外清高,好几次想要让他提早侍君都被拒了,也不知是真清高还是在欲擒故纵。
若是后者,那未免手段也太低劣了些。
姬怜序没去搭理女帝在想什么,察觉到了粘腻的目光不免有些反胃。新任的女帝倒是很有手段,只是颇有些好男色,刚登基后宫便添了五六个世家公子,听说还有一些身份不好接进宫的在宫外养着。
根基刚刚稳了一些,便当自己是这天下的主人,行事愈发不带遮掩了起来,难成大器。
庸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