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脚印都带着血啊……”路垚查看了现场,是光着脚的印子,五指分明,“刚刚她走的时候我看到了,脚底都是血。”
乔楚生不说话,蹲在尸体边上,静静的看着。
“一,二,三,四,五……”路垚也蹲在边上,数着徐州远脸上的刀痕,“五个大叉,为什么?你不是查过她的底嘛,不知道她和徐州远有仇?”
“他们俩哪来的仇。”乔楚生心太累了,他还是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杀徐州远,“陆家在北平是望族,虽然父母双亡,但按理说她回国后也是回北平定居,怎么就来了上海。”
路垚提出了一个猜测:“那是不是她回国来了上海之后跟徐州远结的仇。”
“不可能,她来上海才一年,就算跟徐伯结仇怎么可能一点消息没有?”乔楚生立即否定了这个想法。徐州远已经金盆洗手十年了,如今在上海滩徐州远和谁有过节他不可能不知道。
而且陆悠辞回国一个月,因为在复旦大学的一次演讲,名声鹊起。她若是得罪了徐州远,他不可能不知道。
“杀人手法还得看验尸报告,看看这现场还能不能提取到别的指纹。”路垚摸着下巴也在苦思冥想:“可是杀人动机到底是什么?”
路垚看着那扇看着的窗户,走了过去,在一颗连心扣勾在了窗台边,路垚不着痕迹的将口子放在了自己的兜里。窗户外面的地上放着一双女鞋。
“现在,只能看看能不能从她嘴里问到到什么。”路垚拉着乔楚生,“走吧,回巡捕房,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的。”
路垚再也不敢让乔楚生开车了,司机是由巡捕充当的。
审讯室里,陆悠辞第一次坐在被审讯的位置上,腕上除了手镯还带着手铐,血迹也干在脸上。
乔楚生用毛巾浸了水,走近,伸手想帮陆悠辞擦掉脸上的血迹。
手悬在半空中,却被陆悠辞躲开,伸手拿下毛巾:“乔探长现在没必要这么做了,我自己来就好。”
乔楚生没说话,拿过毛巾,一点一点仔细替姑娘擦拭脸上的血迹。
陆悠辞也不躲,就这么盯着自己的手镯。
“你说,徐伯是你杀的。那你说,”乔楚生就这么看着陆悠辞,“你是怎么杀了他的?”
“昨天夜里,我借你的名义,去了徐府。我说,有人假借他的名义作威作福,我接到了举报信,希望我发在报纸上。我还说 ,有些事儿,得调查清楚了才能往报上写。徐州远听我是你女朋友,便放我进去。他带我去了他的书房,我发现他的书房和卧室是连着的。趁他不注意,我下了点安眠药在他喝的茶里。亲眼看他喝下,然后我便告辞离开。其实我没走,一直躲在后院里,深更半夜了,从窗户口翻了进去,他倒在地上,我就一刀捅在了他的胸口。然后,我就在他身上捅满了窟窿,他的脸上,我也划满了刀痕。”陆悠辞说着说着,有些恍然,最后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在那里笑。
路垚坐在对面,便开始审问:“你喜欢穿旗袍,天天穿着,可是穿旗袍的人并不好翻窗。”
“所以,我的旗袍两边开裂了。”陆悠辞抬头看着路垚。
路垚当然是知道的,满是血迹的旗袍开叉的两边他是故意这么问的,乔楚生脱下外套盖在陆悠辞的腿上,眼睛里充满迷茫和绝望:“那你,为什么要杀他?”
陆悠辞不说话了,重新低下头,任凭乔楚生怎么问,她也不再说一句话。
路垚摸着下巴,看来只能下狠招了:“悠辞,你要是不说,我就把你的手镯拿走了。”
这个手镯,于陆悠辞而言何其重要,他是知道的。为今之计,随时损了些,但只能这样了。
陆悠辞先是看了一眼路垚,又看了一眼乔楚生,最后盯在手腕上的手镯,路垚看不见她的脸。但就在那一刻,姑娘的眼泪落下,滴在手镯上。
“你别哭啊~”路垚开始慌了,他最怕女孩子哭了,“我不要手镯了,你别哭啊。”
别说现在了,就算是后面真的确定是陆悠辞干的,乔楚生都舍不得动她一下。如果真的是杀了人,若是复仇,那就是判个十年,何况如果乔楚生真心想保她。
“不用。”陆悠辞立即摇摇头,干脆利落的摘了手镯,放在桌上,“给你们……”
两个男生的眼睛都盯着这个镯子,眼前的姑娘视这个镯子如命,怎的如今说拿就拿下来了。
“我真的拿了,拿走就不还你了。”路垚拿着镯子的手颤颤巍巍,“你确定?”
“拿去吧。”陆悠辞淡然一笑。
“你到底为什么,闭口不言,连这个镯子都不要了?”乔楚生面色苍白,被眼尖的路垚立马拦下。
“咱们出去说。”
路垚把乔楚生拉到外面,跟着在外面偷听的白幼宁一起,把乔楚生连拖带拽的拉去了办公室。
乔楚生被甩在了沙发上:“她到底是为什么!”
“为什么我不知道。”路垚难得严肃,“但她确实翻了窗。”
路垚从口袋里拿出了藏起来的扣子:“我在窗边发现的,外面有一双女鞋,我见过,确实是她的。”
“她现在一口咬定是自己干的,可是动机是什么呢?”白幼宁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徐伯伯和她有什么深仇大恨,满身的窟窿,满脸的刀痕。”
徐州远在道上混太久了,光鲜亮丽,死相却及其惨重,也算是讽刺吧。
白幼宁看着桌上静静放着的东西:“还有,她居然连这个镯子都不要了。”
“我敢断定,这镯子里一定有玄机。”路垚太无奈了,嫌疑人一点都不配合,他怎么帮她脱罪啊,她的家世背景谁都不清楚,等等,有一个人应该知道,“我觉得,咱们得去问周秋白。说不定他能知道些什么。”
“萨利姆,去复旦大学,叫周秋白过来。”乔楚生慢慢让自己平复心情,他现在必须要抓紧破案,因为这事白老爷子早晚会知道,如果老爷子知道了,以他的性格,她怕是会被用刑。即便是真的,老爷子看在自己的面子上不会要她的命,但是皮肉之苦是免不了的。
周秋白的速度倒是极快,一下便赶到了巡捕房。
满头大汗,面色慌张:“她人呢?”
“收押了。”路垚替乔楚生回答。
周秋白走近乔楚生,给了他一拳,这是他第一次失态:“你最好别伤她,否则我拼了命也不会放过你。”
白幼宁连忙拦住周秋白:“白先生,你先冷静一下。”
“乔楚生,你要是连自己的女人都护不了,还有什么用。”周秋白松开了乔楚生,乔楚生不反驳更不回应。
路垚给周秋白讲述了经过。
“她真的把徐州远杀了?”周秋白的语气看来是早就知道陆悠辞一直有这个心思。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周秋白迟疑了一下,只是说:“让我去见她一面,见完了我把我知道的告诉你们。”
“好,我带你过去。”这是乔楚生说的第一句话。
周秋白进了审讯室,三个人留在了外面。
“他们怎么把你找来了?”陆悠辞见走近来的是周秋白,“你不要上课吗?”
周秋白坐在椅子上,看着平静的陆悠辞,没有回答她,而是说:“徐州远身体不好,你也知道他撑死了能再活三个月,反正是一死,你又何必自己动手。”
“秋白哥,他不能是病死的。他如果是病死的,我一辈子都难安心。”陆悠辞的脸逐渐苍白,“你知道吗?我在他身上,捅满了窟窿,千疮百孔的。我还划了他的脸,我让他,面容尽毁。让他到了那边,都没脸见他们。”陆悠辞说着说着就笑了,“所以,他不能是病死的,他也不能完完整整体体面面的去见他们。”
周秋白沉默良久:“那我问你,乔楚生呢?你做这些,你有想过他吗?”
“有啊!”陆悠辞坦然承认,眼泪没有征兆的滑过脸颊,但是她手势拜托周秋白不要告诉外面的人她掉眼泪了。
“我对不起乔探长,从一开始就是利用他,利用他的身份。”姑娘轻声一笑,音量时宜的放大,“如果不以乔四爷女朋友的身份拜访,徐州远不会见我一面的。”
“你手上的镯子摘了……”周秋白不再纠结乔楚生了,“难道只有他死了,你的心病才能放下吗?”
“秋白哥,你该为我高兴的。我放下了心病啊~”
周秋白看见了,姑娘眼里的星星:“你的眼睛告诉了我,你没有杀他。你绝不会知法犯法,不过我知道。不是你杀的,你也会认下,我不劝你。他们找到证据证明你不是。”
周秋白最后再看了一眼面前的姑娘,自己从小疼爱到大大妹妹。叹了口气便离开了。
“走吧,去办公室,我告诉你们我知道的一切。”
乔楚生凝视着禁闭的审讯室,透过间隔的窗户,他看到了姑娘在笑,那是满足的笑。可是这个姑娘知不知道,他的心在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