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今天来有什么事儿？”
方脍禾和李承泽接触那么久也算知道，原本说要么预约要么上二楼，但他今天突然不打一声招呼的就上门，定是有什么原因的。
“的确有件小事想请你帮个忙，”李承泽难得的没再吃这眼前的美食放下了筷子说，
“今年宫里的冬至夜宴，父皇让我来操办这件事儿，还说倦了平日里御厨们千篇一律的手艺，想吃点新鲜的，我思来想去后，觉得你挺适合的。”
“事成之后，报酬不会少了你的。”李承泽冲她眨眨眼睛，“所以，怎么样？你愿意帮这个忙嘛？”
“哦，这样啊？”方脍禾沉吟一下，点点头，“没问题，我很乐意，只是我有一个小小的要求。”
“你说。”
“我听说，你们宫里有个叫越池的御厨是庆国最好的，能不能让他我和交流交流？”
“当然没问题，这是小事。”李承泽一笑，应了，又拿起筷子夹起一片玲珑剔透的肉片在锅里涮了涮，转头说，
“这些日子你得多琢磨琢磨菜色和汤底，糕点什么的就不用你操心了，节宴前我会安排你进次宫，和御厨们好好商量和安排一下。”
“好，没问题。”方脍禾一口应承下来，转而又想起什么似的随意问道，“今天怎么没看到那小剑客谢必安啊？他不是和你形影不离的嘛？”
李承泽嘴里塞着肉，摆了摆拿筷子的手，含糊不清地说：“他被我派去做别的事儿了，还没回来。”
*
皇宫内，听风亭中。
“你们主子还真是大材小用了，竟然让你来找我。”一身白衣的李云睿浅浅一笑，低头轻轻用茶盖撇开表面的浮沫，飘出一团暖暖的气体，青瓷的茶碗倒是显得一双芊芊素手越发的白净胜雪了。
“宫中高手甚多，谨慎为好。”而站在她一旁，低着头的人正是素有一剑破光阴之称的京城第一剑客——谢必安。
“嗯，前几天我和你们主子说那件事怎么样了？”李云睿抿了一口茶，感受着温热滑过喉间，淡淡道。
“今日前来就是为您告知此事，殿下说，过两日的节宴您自会看到结果，还望您告知太子殿下，做好准备。”他顿了顿，又道，“只是……”
“只是什么？”李云睿放下手里的青瓷盏，一双黑色的眼睛毫无波澜地看向他。
“只是别忘了您答应的事才是。”
“我知晓，”李云睿揉了揉太阳穴，摆摆手，“你让你主子放心，事成之后，双手奉上。”
“是，那就先告辞了！”
话音刚落，刚才的人已经不见了人影，只留下一阵风掀起了亭中的薄纱，映出美人纤弱的身影。
“这只狐狸，呵。”
煮在桌上的茶壶氤氲出来的气息，像是亭中的白色薄纱，遮住了那双冰冷的黑色眼睛。
*
王虎发现这几日很少在“一锅端”的后厨见到自家掌柜的了，她现在好像成天不是窝在自己的那个秘密的私人小厨房，就是到外面不见踪影。
掌柜的最近神神秘秘的在干什么啊？
“王虎，二号桌的剔骨牛肉。”
“诶诶，来啦来啦！”
王虎甩掉脑内的思绪，把白色的抹布“啪”地一甩，应了一声，上菜去了。
掌柜在干的事情，不是他能管的，他一个店小二还是好好上菜吧。
其实这几天的方脍禾都在忙着搞节宴的汤底研发，这宫里的贵人们比不得这市井街坊的小民们，那是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的？想要作出新奇花样来还是挺不容易。
她这几日除了缩在小厨房里研究哪几味香料和调料合适，还时不时的就往李承泽的府邸跑。
这一来，李承泽作为二皇子，她好几味找不到的香料都可以让他帮忙弄来；这二来，就是他本身就算的上是宫中贵人，可以给出很多有有用的意见，再加上他本人也算是个老饕，舌头刁钻得很，只要他满意了，那绝对错不了。
这深冬里接连下了好几天的雪已经停了，外边积着半尺厚的积雪，冬日里头难得的阳光热乎地照在白莹莹的雪地里。屋里被送上了烧得红彤彤的炉子，方脍禾小口小口地抿着王府管家端上来的茶，时不时又来一口王府特色的桃酥，再赏着外面的雪景，整个人惬意的快要缩进白色的斗篷里了。
难怪人人都想当皇亲贵族，果然跟我们这些小老百姓不一样，方脍禾眯着眼睛想。
突然间，她远远地瞧见了白色雪地里的两个影子，眼睛一亮，刚才的懒散一扫而空，站起来冲逐渐接近的两个影子喊道：
“殿下殿下，我要的香料，你帮我弄来了吗？”
李承泽远远地就看见前厅里像个白色雪团子似的人，现在听见这声音刚加确定了，他走进厅里，由谢必安取下黑色的斗篷，坐到刚刚方脍禾位置的旁边，轻抿了一口管家送上来的茶，慢条斯理地说：“放心，弄来了，跑不了的，别急。”
随后他看向方脍禾，突然敛眉一笑，指指右脸：“这里，桃酥。”
“哦，”方脍禾不在意的摸了一把脸，又直勾勾地看着他。
李承泽摇摇头，使了个眼色，谢必安就递上来一个东纸包的东西。
“看看吧，是不是这个？”
方脍禾眼睛一亮，接过凑近闻了闻，点点头，“就是这个！殿下厉害啊！”
突然，她又抬头满脸兴冲冲地对他说：“殿下，我最近研究出个好东西！正好现在是要用午膳的时候，你想不想试试？”
李承泽看这人眼里发光，满是期待和兴奋，抿嘴笑了，点了点头：“行，我试试你的新花样。”
“好，我这就去厨房，你等我一会儿啊啊！”说完就急急火火地跑进了外边的雪地里，李承泽在后面喊一句，
“诶，我说你找得到路吗？”
那个背影摇了摇手：“放心，来好几回了，厨房这地儿，我门清儿！”
然后一直安静站在身后的谢必安就发现，自家二殿下虽然还是平常那副笑眯眯的样子，但不知为何，他就觉得现在这样的笑，莫名的真切了那么几分。
等到方脍禾到饭厅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半盏茶的功夫了。
她端着一个大锅进来了，后面跟着几个低头端菜的下人。
她火急火燎地把东西往桌上的小炉子上一顿，甩了甩手，对旁边一脸好奇的李承泽说：“看！我的最新成果！”
“哦？这有何独到之处？”李承泽看向这个左边白色右边红色的底料，挑挑眉看向她。
方脍禾顺势坐下，顿了一下，似乎是想卖个关子，但见李承泽只是笑而不语地看着她，她有些尴尬地摸摸鼻尖，清了清嗓子，解释道：
“其实上次你告诉我太后娘娘年轻时十分喜欢食古董锅，但现在年龄大了，寻常的底料太过辛辣，过于刺激，所以实为头疼。我便想，除了太后，到时节宴想必还有许多大臣的家属，到时候一定会有许多妇人家或孩童，如果全都是过于辛辣的底料，难免引发肠胃不适，但若又全是过于清淡，那些常在军中大快朵颐的将士们想必不乐意。”
“于是……”她似是得意的勾勾唇角，“我便想到了我曾经在渝地百姓那儿看到过的一种古董羹，也就是这种，名为鸳鸯锅的古董羹。”
她指指左边的白色汤底：“这边是各种温和食材熬制，绝对滋补的白锅，另外一边是相对较为辛辣的红锅。白汤下素，更为滋养，红汤下荤，口感更加浓郁，两者可以满足人不同的需求。我特意打造的锅再加上你帮我新找的这味香料——八角！”
她拿出那个比刚开始薄了一半的纸包，食指轻弹了弹，脸上露出小孩子找到宝藏的那种表情：“这玩意儿可比加到辣椒里会是它的味道温和得多，但香味上却比炒干的辣椒还要更胜一筹再加上它还有健胃、祛寒的作用，冬至时用，再合适不过。”
“我也是以前小时候偶然之间发现的，后来再也没见到过。没想到我也就简单地描述了两句，还真能被你找到了！”
方脍禾兴奋地蹦到餐桌旁，摆好碗筷：“说那么多，你还是先看看味道如何吧！”
一大堆食材被倒进锅里翻滚着，“咕噜咕噜”的热气蒸的两人脸都红红的，不一会儿的功夫诱人的香气就挤满了整个房间。
“差不多可以了，你先试试红锅，”方脍禾捞起几片肉放到碗里递给他。
一片肉就被几口解决了，李承泽眼睛微微睁大，里面绽放出惊喜的光彩，“嗯，不错！虽然舌头上的刺激不如以往那么重，却很好的凸显了这羊肉的醇厚感和鲜味，香味也很好的弥补了刺激不足的遗憾，连羊肉的膻味儿都没了，果真神奇。”
方脍禾又另拿了一个碗，舀了一勺浓稠的白汤，又捞起几片冬瓜片一起递给李承泽。
李承泽先喝了一口汤，感觉一股暖流自口腔流入体内，温和的热量把五脏六腑都熨妥帖了。再咬一口冬瓜片，吸得的饱满多汁的冬瓜片瞬间在口腔中炸裂开来，蔬菜的新香好像使得整个被白雪覆盖多日的冬日都焕发出了新的生机。
“奇了怪了，”突然李承泽有些疑惑的皱皱眉，又喝了一口汤，
“一般来说，过于滋养的补汤要么味道不够，被红锅的味道压下去，要么口感太过浓郁，会冲击刚才红锅的味道。你这汤底介于两者之间的刚刚好，反而让人越喝越想吃东西，怎么做到的？”
“殿下好厉害的舌头。”方脍禾赞叹一句，随后神神秘秘的笑了一下，“其实秘密就在于这汤里飘着的红色东西。”
“这个东西叫番茄，也是海外的玩意儿，它的口感酸酸的，放在汤里一来可以有开胃的功效。二来也是让吃肉吃腻歪了的人更好的解腻。”
“方掌柜的巧思果然不同寻常，只是我还有一事不解。”李承泽放下碗筷，插着手看她。
“嗯嗯，你说？”
“这香料和这叫番茄的都是海外的东西，想必是个稀罕玩意儿，可到时候节宴，这些的用量肯定会非常之大，不知你怎么解决呐？”
“啊！这个……以前我们家附近有片鲜为人至的森林，里面我看到过番茄，正好那个时候我闲的没事把他们都晾干磨粉保存起来了，想必应该够用了，至于香料嘛……”
方脍禾眨巴眨巴眼睛，看向他，“这就要靠我们神通广大的二殿下了呀！既然你能帮我弄来这一点，想必知道了他的来源，再弄多一点应该也问题不大吧？”
李纯泽有些气笑了，“方掌柜还真看得起我啊。”
她想了想，小声嘀咕着：“实在不行，有了原样，我也可以根据它弄出一个差不多的复制品，只是味道方面可能就要打折扣了。”
突然，她话锋又一转，
“但是吧，我们二殿下多么厉害的人！一定有法子解决的，是吧？”
说完她又眼巴巴的瞅着他，似乎是想努力想证明自己刚才说的绝对是真心话。
李成泽暗自好笑，状似无奈地叹了口气，“你这高帽都扣下来了，我还能拒绝不成？行了，我帮你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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