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四十七分,在纽瓦利安市五边炉大道301号的常雨府黑漆漆的大门前,降下一道无人察觉的白光。
常雨府二楼的灯被悄悄地熄灭,窗户无声而迅速地打开了,接着是一阵疾风,一个穿着褐色皮衣,军绿色工装裤,黑色皮制长靴,背上收着两只巨大的金色光翼的女人便出现在了以撒面前。“哲基尔他不愿意来吗?”“你知道的,哲基尔早就死了,在沙瑟岛撤离中我们走散时,他就已经彻底消失在世间了。这里只剩下了海德。”“你想喝一杯吗?”“免了吧,赫莱薇儿。”赫勒在赫恩干裂的嘴唇上轻吻了一下,便随着赫恩回到了府中。此时的以撒已不再是先前那个鹿首人身的惊悚模样,变成了一个棕发绿眼的青年男子,换上了一套和猎人服饰相差无几的墨绿色卫衣。赫勒和赫恩在这幢旧英王室风格的别墅里显得格格不入,让人难以相信他们是这栋房子的主人。赫恩取出手机,点开短信,列表里的上次发送时间显示是三年前。他编辑了“今晚派对重开”这样一条短信,群发给了9个人。赫勒说道:“是要重新去营救了吗?”“能不能让海德之舞重现在纽瓦利安这座被虚假的安全感以及独裁的秩序的危城,就看我们能否凭借这微弱的力量救出他们了。”赫恩有些底气不足。他并不明白海德哲基尔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纽瓦利安市东部郊区的锢噩湖边,一阵清脆的马蹄声打破了夜的死寂。那马蹄声有些不整齐,可能是那匹马瘸了一只腿的缘故吧。那匹马全身挂满水草,毛色是深邃的海蓝色;马背上的毛如波涛一般涌动着,左半身露出了森森白骨,左后腿比其他三只腿短出一截。在几乎快踏入湖中时,那匹马向空中飞踏,一个利落的翻身后,出现了一个身着茶色风衣,戴着棕色帽子,面部裹满绷带,仅露出了一双比水还灵动三分的蓝眼的人。他轻咳两声后,开口说道:“我知道你还在这里,红莲之惧,镇邪川的龙王,泷威。我希望你能来协助我,不,应该说是协助那个骗子最后一次。我也不想和那个骗子一同行动,但是这次我们必须去救出斯尼克拉布和杜尔。我们还没和他们把帐算完呢。这可能是最后一次机会了,”他顿了顿,接着说道:“他们在七天后会被转移到净世城处刑。我们应该做的就是救出他们。不为那个骗子,这是为了当年在沙瑟岛他们让我们先离开苟活下来,带着痛苦活着的复仇。”湖面晕起一道略微带着拒意的涟漪,如同回应了他一般。他继续说道:“你不愿意的话,那就只有让我们的激流来分个高下了。反正这也不是第一次和你打了。”
那个男人扯下连上的绷带,左脸仅剩下森森白骨,牙床暴露在空气中。接着他用右手在空中连续划了三个形似升字的符号,接着以如骷髅般的左手把三个符号一把握入手心里,然后把左手握紧成拳。紧接着他腾空而起,以北风卷地之势用右手在左手后如拉弓射箭一般地从手心拉出三条闪烁着淡淡蓝光的细线,而后将细线拉到最紧,猛地松开细线,张开手心,三个如骇浪一样的蓝色飞弹便射入了水中。那飞弹在水中非但没有减速,反而变得更快,在接触到一块巨大而昏暗的沙石时,瞬间化作马头的形状,发出尖锐的爆鸣声,湖面顷刻间绽放出一朵蘑菇云形状的浪花。那浪花竟不坠下去,仿佛生长在湖面上似的。接着又是一片死寂。良久,水面开始掀起阵阵波澜,一层比一层激烈,刹那间,一条鳞片蓝白相间,龙首长着白须,龙角夸张地向后撇去的巨龙冲破了蘑菇云,蘑菇云立刻化作微小如尘埃的水滴四散开来。那龙不停地旋转上升,在即将冲破云霄,伸爪即月之际,化作了一个身着白色衬衣,湖蓝色长裤的青年男子,双手画出三道交汇的蓝弧,接着大吼一声,然后四道水龙冲向了先前的那个男人,那男人不急不慌,双手画出两个分别由两个菱形重叠构成的符号,手臂上便挂上了两面透明的椭圆长盾。那四道水龙俯冲下来之际,直接将两面长盾击成了浪花的碎片。两人没有再出手的意思,双目对视了很久。
依然是那个男人打破了沉默。“你的动作没有以前那么快了,泷威。”“你的马头也没以前那样的冲劲了,凯尔派。”凯尔派放下微颤的双臂,问道:“那看来算我赢了,对吗?”“我刚刚在水底可没有防御你的想法。”“那也算你的失误,”凯尔派显然对这个说法不以为然。“所以还是我赢了。”“胜之不武,你也和那个骗子没有区别了。”“你这是打算我们今天互下杀手吗?”
“…………”
“有清道夫来了。你调整一下,别待会动作像现在这么慢。”凯尔派发现有一队巡逻队在湖附近,一边说着便画出了和刚刚一样的长盾符号。“你还是担心你自己吧,我可从来没见过你用杜尔用的立盾符文。”龙威冷冷地说道。凯尔派听出了老朋友话中的戏谑与提醒,轻笑一声,没再理会泷威。
此时湖边的树林里,十几道黑影在不停地调整所处的位置。凯尔派画出了三十余个飞弹符文,再次将符文握紧,拉弦,射出。那三十几只马首模样的蓝色飞弹便如骤雨般地落在树林中。“他们躲在树林里,我们的法术太容易被土地中和。”凯尔派冷冷地说道。“不用你提醒我。”龙威一次画出了十来组由三道蓝色光弧构成的海啸符文,一声震天的吼声后,十余条水龙冲进树林中,摧枯拉朽般地将棵棵橡木锯成两半。水龙落地时,随着一声声的龙吟,漩涡平地而起,几乎将森林夷平。看到仍然没有清道夫从树林中逃出来,凯尔派继续画出飞弹符文,发射;龙威接着画出海啸符文,发射......但是树林中的黑影们没有丝毫畏惧,不停地改变站位,意图与凯尔派和龙威死耗下去。
在持续了大约十分钟的轰炸后,一发照亮整个天空的照明弹从轰炸中心发射了出来,映在天上的是一个套着圆圈的红色十字图案。“猩红十字?!”凯尔派内心滑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随着信号弹的消散,二十余只降落伞纷纷如猩红的花朵绽放后迅速落下,树林里的侦察队也悄然离开。
中计了。在一瞬间,二十四个落下来的清道夫便包围了凯尔派与龙威。“确认目标:‘烈焰克星,龙威’,以及未知怪物。任务执行:捉捕‘烈焰克星,龙威’以及未知怪物,未知怪物若无法捉捕,直接击毙。行动。”其中一个清道夫话音刚落,这二十四个清道夫便六人一组,编队呈正方形向龙威与凯尔派逼近。这二十四个清道夫身着白色医疗装甲,两臂布满缠绕的猩红十字,背上绘有一个与信号弹图样一致的符号。他们一组有两人持着莱茵立场盾,另外有两人立起复合双刃剑,最后两个人用的是链状猎头霰弹枪。这就是所有纽瓦利安以及其周边地区怪物的噩梦:猩红十字肃清队。明面上在清道夫总局登记为医疗队,实际上完成了几乎所有纽瓦利安地区的刺杀怪物革命家,进行怪物反应实验的任务,成功率达到了80%,即便失败,也没有任务目标活着离开过。“你们可以选择投降,我们负责把你们送进蒙森空中锢恶监狱。”
“若是我们选择今天投降,那我们昨天就应该做好了这个准备。可惜我们昨天没有想过这件事,那么我们现在可以想了。不如这样吧,如果你们能活过今晚,我们就投降。”龙威平静地说出了这句暗藏浓浓杀意的话。凯尔派有些惊愕,因为他深知,即便是他们湮湖之令所有人都在这里,也会很吃力。但是当他看见龙威没有任何光亮与希望,并充满着决意的眼睛后,便选择与龙威一同而战。凯尔派只剩下那一招了。他一边画起了符文,一边说道:“人类总说,战有所战。你们是为了什么都不知道,是肯定会输的。”龙威也开始与凯尔派画同一个符文。“围死。”猩红十字肃清队没有废话的意思,每一支小队快速地冲锋,却未破坏队形,刹那之间已经冲到与凯尔派和龙威一米不到的位置。“结。”龙威与凯尔派同声说道。地下立刻涌起了一道巨大的漩涡,瞬间暴涨到了空中,猩红十字肃清队的清道夫直接被撕扯进了漩涡之中。
漩涡渐渐停了下来,地面慢慢被血染红。凯尔派和龙威倒在在漩涡逐渐消失的中心,周围全部是散落的白色赤纹装甲。凯尔派两眼直直地盯着漆黑的夜空,感觉气息紊乱无章。他努力张开嘴,嘶哑地说道:“你还能载我一程吗?我们快迟到了。”“应该……可以。”龙威过了好一会儿,才重新化作龙形,凯尔派爬到龙威背上后,龙威便渐渐升起,消失在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