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再次上路,三个人都没有说话,胖子是个憋不住话的,透过后视镜瞟了好几眼,终于忍不住开口:“姑娘打哪来啊?”
她看着窗外:“四川。”
“川妹子啊!难怪,够辣。”胖子咂舌,眼神扫到她脚边半人高的登山包,“姑娘你那包里怎么还装着砍刀啊?咋过的安检?”
她像是被问得不耐烦,蹙了下眉:“今天在镇上买的。还有多久到?”“要是不起雾,一个小时差不多了。”
她应了一声,身子朝下缩了缩,一副要睡觉别打扰的模样,胖子识趣地没再搭话。到达阿春山是凌晨三点,除了村口一盏微弱路灯,村子里漆黑一片。
胖子将两人送到村里唯一一间招待所就开车走了,当车灯也消失,周围就只余下凉凉月光。夜里的深山老村,风过刺骨,林风致上前敲了门,等门期间回身问她:“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她正大量四周沐浴在月光下的连绵山脉,头也不回道:“辛毓。”
他抓了抓头发:“我叫林风致。”顿了顿,又解释一句,“风过无声的风,宁静致远的静。”
辛毓终于回头,看了他一眼,然后说:“哦。“
打开的门缓解了林风致的尴尬,老板揉着眼睛看了门外两人一圈,抱怨:“怎么这么晚还有人来?进来吧。”
屋内有股淡淡的潮湿味儿,垂在吧台的吊灯上覆满了飞虫,老板撑着眼皮登记,懒懒道:“只有一间大床了啊。”
林风致正掏身份证,动作一顿:“老板你骗人吧?这又不是旅游旺季,怎么会缺房?”
“就今天白天来了一群人啊,我这招待所本来也没几间房,一年的客流量都在今天了。”
一旁的辛毓听见这句话,不易察觉地蹙了蹙眉。林风致偏头看她,像是询问意见。她将身份证递上去:“还有两个小时天就亮了,将就一下。”顿了顿,“不介意吧?”
林风致赶紧摇了摇头。
开好房间,老板领着他们上楼,林风致在身后打听:“住房的人里面有没有几个大学生?骑自行车过来的。”
“早上在村里看见过。”这地方一年来不了几个游客,老板倒是印象挺深,“听说去山里露营了。现在的年轻人,放着大城市不住,偏喜欢来这种穷乡僻壤。”
见林风致目露忧色,她安慰道:“没事的,只要不跨过竹塔河就不会有危险。”
“竹塔河?”
“山上的分界线嘛。”老板笔画着,“以竹塔河为界,这边是开发区,河对岸是没开发的深山老林,立了警示牌,也没修桥,没人能过去。”
林风致稍微宽心了些。辛毓已经推门而入,将背上的登山包依着墙角放下来。
房间并不算整洁,墙壁上有莫名的黑色斑点,林风致正打算将椅子拖出来趴一会儿,辛毓已经从登山包里取出一张防潮垫和睡袋,淡声道:“床让给你。”
他赶紧拒绝:“不行,怎么能让你一个女孩子睡在地上!”
辛毓没回答,钻进睡袋侧着身子,只露半张脸。他无可奈何,只能关灯上床。空气中有淡淡霉味儿,他望着夜色屏气凝神,却连一旁辛毓的呼吸声都听不见。
周围寂静得,像房间内只有他一个人,他突然开口:“辛毓?”
过了好半天她才懒懒回答:“嗯?”
他缓缓松了口气:“你来阿春山做什么啊?”
她像是翻了个身,防潮垫窸窸窣窣,她就在窸窣声中开口:“随便逛逛。”
知道她在胡说,林风致笑了笑,也没继续问,他朝着她的方向转过身去,恍惚间,像是闻到了她发间的花香。
“辛毓。”他有了困意,嗓音也倦倦的,“虽然你今晚吓退路匪的行为挺帅的,但如果以后有这种事,不要再那么做了,挺危险的。”
直到睡着,他也没等到辛毓的回答。
两个多小时,林风致睡得很浅,是以当洗手间传来水声时,他很快就醒了。辛毓没开灯,像是不想吵醒他,轻手轻脚走出来,蹲在床边将睡袋收好,然后被起登山包离开。
门合上的那刹那,他翻身坐起,看看时间,还不到六点。
出门时,远山脉蒙了浓厚的雾气,村民都已扛着锄头出门干活,招待所老板在门口支了个小摊卖包子,林风致买了两个揣在兜里,问清进山的路后匆匆赶去。
山路不太好走,山光水色却很秀丽,晨起的露珠从枝头滴落,恰恰滴在他唇边,带着淡淡的甜味儿。阳光冲破云层时,金光从四面八方洒进林间,晨雾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散去,山景在眼前清晰,像一副山水画卷缓缓铺开,绿意通透。
他一直没遇到辛毓,却在扎营处看见了林白露。
她正跟几个朋友蹲在石头砌的简陋灶前点火烧水,青春明快的笑声透过层层林叶飘出去好远,林风致总算彻底放下心来。
看见他,林白露吓了一跳,不可置信地揉揉眼,尖叫一声扑过来:“天啊,老哥?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林风致板着脸将她数落一顿,她晃着他的胳膊撒娇:“哎呀,这不是山里没信号吗,下山要走两个多小时呢。”
两人正说着话,身后小道上走过两个人,林风致背对着他们,听见其中一个问:“她现在到哪了?”
“刚好过了竹塔河,我们的人已经跟上了,丢不了。”
“那就好,昨天等了一天都没见人,还以为这次消息错了,没想到这丫头专挑凌晨过来……”
两人渐行渐远,说话声也远去,林风致笔直地站在那里,身子有些僵硬。
林白露拍拍他的脸:“哥,你怎么啦?”
他没说话,抿着唇看向两人离开的身影,那是两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朝着山里深处走去。那方向,是竹塔河。
他们没有提到名字,可林风致就是觉得,他们口中讨论的那个人,是辛毓。
他转头问林白露:“你带刀了吗?”
“刀?”她去营地翻了会儿,递过来一把军工刀,“只有这个,切水果用的。”
林风致接过刀揣在兜里:“你跟你朋友玩好了就回去,路上小心点,下山了记得给爸妈报个平安。”
林白露有些着急:“哥你去哪啊?”
他已转身,脚步顿了顿,嗓音没什么起伏:“我去找个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