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召见我时的气氛倒不是特别压抑,不过鉴于在半个时辰之前他刚刚杀了儿媳和孙子,这不太压抑的气氛丝毫不能使我稍有放松。
陛下喝了杯茶,慢悠悠道:“为什么闯宫?不相信太医的医术吗?”
“回禀陛下,臣妾听说纪夫人情势危急,她的寝殿又突然走水,担心是有人故意放火引开守卫,好趁乱进去暗害纪夫人。一时担心,就溜了进去。”我赧颜道,“结果,捉贼不见贼,自己反倒说不清了。”
“那就是没有人暗害纪氏了?”
“虽然火灾死因还未查明,但纪夫人是死于中毒无误,下毒元凶陛下也已惩处。”
“你是最后一个见到纪氏的人,她可有跟你说什么?”
“她求臣妾救救孩子,臣妾说连太医也无能为力,帮不了她,她就说是她自己福薄,不仅不起二公子的厚爱,连孩子也不能保住。请我和二公子看顾一下纪家。”
“就这些?”
我硬着头皮道:“句句属实,一字未漏。”
“朕可是听说,她最近在调查一个传言,她有没有跟你讲起过啊?”
“臣妾前段时间一直忙于协助整理家族田产和纳税清单,无暇顾及,年后只见过两次,对纪夫人的情况实在不知。”
这一点陛下应该是容易查证的,而且很可能已经查证了。
“那这张药方,你也不知了?”陛下轻飘飘地抛下来一张药方。
这是试探,要是不看药方就回答不知道,会露出破绽了。我镇静地膝行两步捡起药方,看了一遍,然后再恭敬回禀道:“臣妾不曾见过这张药方。”
陛下微微颔首。
“朕听将闾说,一开始不让夏无且给纪氏问诊是你的主意,为什么?”
“因为,夏御医曾经拒绝医治臣妾的一个宫人,就是前段时间,和郎中令要好的那位。虽是宫人,但和臣妾一起入宫,她又年纪小,臣妾一向当作亲妹妹一般的。她当时中毒垂危,臣妾恼恨夏太医冷眼旁观,所以印象不好。是臣妾心胸太过狭隘了。”
陛下问夏无且:“怎么回事啊?”
“宫中规矩,只有得到陛下和上面娘娘们的首肯,宫女才能来太医院医治。风夫人当时并没有得到娘娘的首肯,也是硬闯进来的。”
“不像话,”陛下平平淡淡地说了一句,“你当咸阳宫是什么地方,太医院也闯,公子府也闯。”
“臣妾知罪,甘愿领罚。”
“罢了,去吧。”
我微微松一口气:“臣妾告退。”
我叩拜起身,缓退三步,这才转身离开。
陛下的声音在我身后猝然响起,说是猝然,其实语气非常平淡:“纪氏所查,是二十六年的一个旧案,华阳太后质疑文信侯效法李园事,你可听说过?”
我都把坑一个一个绕开了,他怎么还要问到这一句,我忽然明白了,前面几道全是障眼法,就是让我觉得解除了陛下的怀疑从而放松警惕。前面几个是送命题,这道是直接要命啊。
夏无且说的真没错,今天要是不拿出个让陛下满意的结果,恐怕是出不了这扇门了。
自先王继位以来,关于陛下身世的传言就一直没断过,终于因为二十六年前长安君的叛乱而浮出水面。
说不知道是肯定不行的,我回身拜倒:“回禀陛下,略有耳闻。”
“那你怎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