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没放在心上,又倒了一杯酒。
我想起扶苏前天跟我说的话:
扶苏我十六岁的时候,父皇就为我指配了王离将军的孙女,后来又指配了丞相的女儿。你是母妃赠予我的,也是我身边第一个贴心的。我敬你重你,所以想问问你自己的意思。
他在我刚及笄的时候说这样的话,便不是临时起意,而是平素就有好感。我在扶苏身边一年有余,若说是毫无察觉,未免过于迟钝,但也没想到他能直接问我。郑妃的意思其实很明朗,我入邸的时候就是内人的身份。我总以为扶苏和郑妃性子一样,就算有意也会更加委婉,却这么直接地问我,一时真有些猝不及防。
我殿下厚爱,奴婢感激不尽,但奴婢上有父兄,纵使殿下垂问,奴婢也不敢擅专。
扶苏是我疏忽了,的确应当先问过父母。
我殿下若果真有意,可否容奴婢禀报家父?
扶苏一向重孝道,自是欣然应允。我一面写信回去,一面告假出来。
虽然我已经打算先拖一年,但答复还是要给的。之所以能拖一年,是因为二伯虽然被除籍,但亲缘上仍然是伯父。算算日子他也没剩几天了,我马上就能齐衰一年。
问题是长公子既然开了口,就不是我一个人可以权衡的了。嫁给长公子的好处很明显,坏处也很明显。虽然上面有李斯的女儿和王离的孙女,我注定只能做个侧妃,但是在名分上却也仍旧是陛下的长媳,比嫁给朝臣更稳当。但也必然引起楚系势力的不满,会有潜在的威胁。
可我现在需要考虑的是楚系势力吗?我需要考虑的是徐芾啊。这种情况爹肯定不会顾及我跟徐芾的婚约,问题是徐芾本人也没个定见,倒像是只有我一个人忧心似的。
算了,先不想那些烦心的事,一醉解千愁吧。
屋顶瓦片动了一动,我以为是我自己一时恍神,却见一只杯子递到面前。我认出是刚才丢下去的那只,因为和我手里的一样。
子房这只杯子可是姑娘的?
我抬头看时,是一张陌生而俊美的面孔,我可以断定风家所有我见过的人里,没有这样的浊世佳公子,连扶苏也要逊色几分。
我醉的不轻,竟然疑心是碰上精灵狐妖一类,吓得酒醒了一半:
我你你你怎么进来的?
话一问出口,我就更觉得此人行迹可疑,虽然被刺杀之后,本着宁缺毋滥的原则,只配了两个暗卫,可都不是吃素的,这人能毫无通报地进来,还坐在离我两尺远的地方,这就绝不是武功高低的问题,而是暗卫根本没拦。
子房是我递了帖子未及通报,惊扰姑娘了,还请见谅。
我明白过来:
我你是君房的朋友?
子房徐师弟是我的同门。
我你也是墨家灵子吗?
子房幸得墨家收留,做了外放灵子,以子房为字。
我越问越觉得索然,淡笑道:
我他是越发长进了,先前他不肯见我,偏又丢不开手,遣了英房兄来看,又遣了正房兄来看。
我直接就着杯子替他满上酒。
我如今我下帖子请他,他又请了子房兄来。怕是我多请他几次,就能把墨家的师兄们认全了。
他也不接话,想来也是不愿意掺和进来。他尝了一口,赞道:
子房好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