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来以为我跟娘比算笨的,没想到跟爹比也算笨的。
在做一件坏事的时候把证据引向另一个人,是很寻常的事情。我对阿姻、父亲对二伯,都是如此。
可从他查到徐芾的身份起,就一直顺水推舟,不显山不露水,就调控了所有平衡。
如果再细想下去,连我和徐芾的关系也在这个平衡里:
一方面,二伯灭徐家满门,徐芾志在复仇,父亲促成我与二伯的火并,也就使我跟徐芾站在了同一战线;
另一方面,徐芾受墨家之养、巨子之恩,我为保徐芾杀巨子、灭墨家,我和徐芾又直接站在了对立面。
一方面最大限度地化解旧仇,一方面不失时机地再生新怨。
不仅徐芾举步维艰,我又何尝不是进退两难。感情是真的可以被算计:我一生不爱徐芾,我对他的喜欢,从来没有越过“爱”那条线;他对我的重要性,也从来不及风家半分。
如果我所有的推测都是真的,那我得承认,爹是一个伟大的教育家,他同时培养了我的炙热与凉薄,我是风家最强大却最不易脱轨的少主。
但他也同样是个好父亲。他虽然算计至此,却从没有把我当作傀儡——且看看阿姻的光景,就知道什么叫做傀儡了;也从没有把我当作棋子,至多是当作风家的“将”。
我后来常常思考一个问题:为什么阿姻的寿命连季丘和子鸢都不如?答案我也隐约明白。阿姻的悲剧是注定的,因为她的周围全是一群疯子:我,我爹,我娘,她爹,她娘。并不是我或者二伯稍微厚待她一些,就能够改变的。
就是一颗石子落进这名为风家的深渊,也会被蚀掉一层皮。徐芾不就是如此吗?
我要走了吗?
徐芾我想静一静。
我不知道是以什么样的心情问道:
我静一静之后,还会回来吗?
他茫然若失,回答道:
徐芾只要你想,我就一定会回来。
我在风家住了一段时间,只有两件事值得一提。一件是巫山连雨一月,朝云阁倒塌;发鸠山连雨一月,泉神庙崩塌。我想起泉神庙祭拜的是女神精卫,为炎帝幼女;朝云阁祭拜的是女神瑶姬,为炎帝长女,竟暗合了梦中之数,实在叫人咋舌。
另一件是我身体一直不能大好,脸色也苍白。脉象是气血虚弱,可怎么补也补不进去;对刑罚有研究的头领们也证实了以我手臂上的伤痕,并不会失血过多。后来还是之前给我娘看病的医生找来,细问之下,还真给出了病因。说我的贫血是心因,要用人血做药引。风家做杀手生意,人血最容易得。服了半个月,果然气血调和,脸色也红润多了。
爹还有些伤情:
父亲早知道人血有用,当初也该给你娘试试,要是能救哲敏,就是一天一颗人心又何妨?
我和大夫也只能用我和娘的受刑情况不同来安慰他。
爹听说徐芾回去了,怕我忧思过度,叫最近备受器重的流枫陪着。
流枫受父亲器重,起因还是徐芾。虽然二伯跟墨家无关,却仍然是徐芾的灭门仇人,我也不太想担上杀害伯父的罪名,所以还是把二伯从风家除了籍,移交给徐芾。把族长除籍当然需要召开宗室大会,也果然有二伯的旧属生事:
旧属现在宗主的位子已经别无候选,族长如果再被除籍,一旦少主在谋事上有个闪失,谁能力挽狂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