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前不曾想过荟仁会将她的故事告诉于我。更不曾想过她是那样认真的爱着一个人,即使只有过那一刻的幸福,她却会为此付出十年。
荟仁最喜欢叶寒苏,她也如它一般,只盛放那一次,就守着记忆过活。
她爱的人,是萧风。十年前护送她由华朝来到南国的人。
那年,她十四岁,是父皇宠爱的掌上明珠,父皇叫她阿荟。她很爱笑,笑起来和她的母妃一样摄人心魂。笑声很爽朗,像是一串银铃叮当作响。她的生活很快乐,守着宫廷却从没有寂寞,她觉得自己只是一个被父皇爱着的小女儿,却忘了她叫慕容荟仁。
她是一个公主。
南王入朝觐见,只见了她一面,就提出了让她下嫁的要求。
这是父皇第一次骗了她。父皇说:“阿荟啊,父皇要送你到一个很美很美的地方,那里有成群的马儿,有美丽的花儿,你愿意去吗?”
荟仁说:“这么美的地方,阿荟愿意。可是,如果阿荟不喜欢那里,怎么办呢?”
父皇又说:“那父皇就接阿荟回来,回到父皇这里来。”
就这样,她心目中最美地方的旅途开始了,但却有去无回。接她的人很威风,在她眼里看来是一个拿着剑的英雄,他身形健硕,力气又大,说话笨嘴拙舌的,却很可爱。
那是一个风雪夜,车队却必须翻越那座山。否则等到大雪封山,一切就都晚了。
荟仁抹抹眼泪,委屈极了:“父皇没有告诉阿荟这里这么不好,这么冷。阿荟不要去了,阿荟走不动了。你,你送我回去!我要回去!”
萧风看着她,简直手足无措,说不出一句话来。两个人就这样隔着漫天的雪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最后,萧风一把背起她,任她怎么哭闹也不放手。
他们在风雪之中与马车离散,那场山中大雪,让他们只剩下彼此。
“这段路,我们走了三个月。”荟仁说,“到南国的时候已是初夏,我唤他哥哥,他却从来也不答应。后来我才知道,我只能叫他萧统领。”
浅夏,风动。风中飘着夜寒苏的香气。她的笑颜如此明媚,却终究是惹上了哀怨。
她成为了荟妃,一个不再说话的女子。
荟仁记得,萧风说过:“夜寒苏是夏日里开的很好的花。”她那时只觉得萧风看着花的时候那痴痴的样子傻得很,后来却无数次想念那年花下的他。
每一次,萧风要执行任务之时,荟仁都会在花丛中远远地与他相望。两个人又是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一句话也不说。站上三刻,两个人就各自回身,一个奔赴遥远的战场,另一个痴等在万灵宫。
荟仁的眸子里一片沉寂:“可是,南国不像父皇说的那样美丽,我却也回不去了。两年之后,父皇就去了。皇弟继位,我却只能留在这。”
荟仁说到这,我微有些出神,却听见外面人通报南王来了。荟仁让我躲进了她床榻边的帘幕后,摇摇头让我不要做声。我比她更不愿被南王见到,招惹什么事端可就大大不妙了。
隔着帘幕,我看不清南王的样子,只觉得他一身玄色红边的服制很是威严。
他的声音深沉有力:“阿荟,本王过些天要去祭天,你可愿意同去?”
他叫她阿荟,语调平和,带着宠溺。她只是摇了摇头。
“本王初春打猎得白狐一只,做了狐裘,你且看看。”
我倒觉得这两人实在奇怪,南王看似威严,却是从不曾怪罪与她;荟仁在南宫多年,若皆是如此冰冷相待,能深得恩宠也真是难以想象。
她没去碰那狐裘,只是静静坐着。
他又说:“过几日,婉儿就要回来了,她很惦记你。”
荟仁点点头。
南王却笑了,道:“好,本王先走了。”
待他走后,我看了看那桌上的白狐裘。毛质色泽都极佳,更是雪白,是上好的白狐。再看这狐裘的裁制和针脚,都是下了功夫的。我道:“南王待娘娘也是极好了。”
荟仁瞥了眼那狐裘:“是,他没有相逼于我。”
我被她这话弄得有些糊涂,不曾相逼是什么意思?
“这狐裘,你若喜欢,拿走便是。”
我自然不敢去碰,留下心中困惑,行礼告退。
或许我不该这样闯进她的内心,如今我仍是进退两难。于情,我很想帮一帮她和萧风;可于理,我却退缩了。毕竟逸宸说得对,我身份特殊,怎么经得起再生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