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来试试吗?”
沈淅正一脸喜爱的看着冬冬,以为他说的是要自己来试试没有暖炉的屋子,“算了算了!哥哥你也点上暖炉吧,天越来越冷,不要冻着才好。”
林清行停下手中的动作,抬头看她一眼,才知道她说的是另一件事,也没解释,拿着那包东西走到她旁边。
奥对了,冬冬是这只小鸟的名字。
“我说的是这个!”拿起手中的纸包。
从学堂中偷拿的一张宣纸被衣服搓的皱皱巴巴,林清行小心打开,中间藏着的原来是两个人刚刚才从泥土中挖出来的小虫子。
“它会吃这些吧!”别看沈淅是个女孩子,徒手拿虫子这件事她可一点都不害怕,刚刚刨虫子的时候就连林清行都不禁对她刮目相看。
说着拿起一条又肥又圆的虫子递到冬冬嘴边。
林清行实在是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幕虫子和沈淅在一起的画面竟然如此和谐。
“清行哥哥,你看它吃了!”沈淅手中的小虫子一下子就被小鸟咬在嘴里,不知是虫子太大,还是冬冬第一次吃肉食,反反复复在嘴中揉搓着就是不吞下去。
“...它,真的爱吃吗?”
“好像是。”
两个人围着一根树枝面面相觑。
可冬冬似乎被两个人看怕了,惊叫了一声,嘴中的虫子好巧不巧的就落在沈淅的头上。
沈淅清楚的感觉到头上被一样东西‘咯噔’一下砸中。
一开始那只虫子已经存了必死决心,可没想到现在却死灰复燃!难道还要坐以待毙?当然不是!于是也不管现在被吐到哪,舒展开曲卷在一起的身体,卖力向前蠕动。
所以沈淅再也坚持不住‘啊!’的一声尖叫,“林清行!快!把它,弄下来!”
林清行被这一声震住,硬是看着眼前的趣事愣了一下子。
“帮我弄下来!快点啊!”沈淅都快哭出来了。
林清行一边用手抓住她头上的虫子,一边打趣她,“你不是不怕?”
想到刚才她徒手抓虫子还得意的对他说不怕的样子,小丫头!
“那也不是在我头上爬啊!要不你是试试...那感觉!”想到那种感觉沈淅忍不住一阵恶寒,“坏冬冬!”
看林清行将那纸包重新篡好才放心。
最近都不想再看到虫子了,沈淅心里想。
看她还是一副心悸的样子,“还是喂它谷子吧。”说着又在手心里堆了一些小米。看冬冬对小米那么热情的啄着,林清行不免失笑。
“小淅,冬冬还是喜欢吃这些。”
“是啊!”沈淅逗弄着它,“坏小冬,臭冬冬!”
真是个长不大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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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逸的早晨。
“小姐,这是近日的药。”
“端给我吧。”
张馨儿接过瓷碗装着的黑色药汁,深吸一口气,喝下去。
“诶?小姐,还剩下一些没喝完呢!”小小接过碗看到还剩一些说道。
但还不等她家小姐说些什么,就又神秘兮兮的说,“是不是柳公子让小姐这么做的!小姐您不觉得柳公子很牢靠吗!”
张馨儿听到小小如此说,又想到自己如今。
娘走得早,爹没过多久就又娶了一房,这个后母看似对馨儿疼爱,却在背地里任由自己的丫鬟对她院子里的下人指手画脚。
而这些张宏自然是不知的。
彼时正是各大家族争抢郊外大片荒地使用权的时候,张宏和其他几个家族日夜为这块地忙的焦头烂额,哪有心思去管府里的这些小事。
所以这些下人都急于讨好新来的女主人,反而冷落甚至欺辱张馨儿。
趋炎附势是这些人生存的准则。
张馨儿自从命悬一线苟且续命之后便也不在意这些了,听说爹为了冲喜给自己定下一门婚事也不诧异,得知自己身体弱不知还能活多久也不悲急。
似乎在生死一瞬间她看透了一切,那时也才五六岁的年纪。
小小看她家小姐沉浸在自己的想法里也没去打断。
五六岁的小女孩就如此泰然,想必娘在天上看见自己也会心疼吧。
“此毒,可解!”
“相信我!”
脑海中突然蹦出柳公子说的话,从容不迫的语气信心十足,让人深信不疑。
就连我,都不自觉的信了。
又想起他临走时拿给自己的茶,“小小,那盒茶叶帮我冲泡一杯吧。”
“是,小姐!”
张馨儿难免好奇,让他赞不绝口的茶会是什么味道?
又隔了几日,馨儿和小小起了个大早去往医馆。
一路畅通无阻,店铺都才准备开张,路上零丁几个行人匆匆,随着日头上升,她们也驶到医馆门边,“小姐,我们到了。”
“走吧。”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进铺门。
依旧是让人凝神的味道,张馨儿站定,晨间清甜的空气混合医馆独有的药香,她轻阖双眼享受此间的宁静。
“你们来了!”
柳枫源从堂内踱步走出,“用早膳了吗?”
“用过了。柳公子呢?”还没等他说什么又接道,“是我们太早叨扰了!”
“不早,我也用过了!随我进来吧。”
柳枫源走在前面,身后二人慢慢走过石路地面,鼻尖触到的皆是他身上随风飘走的味道,“柳公子?”
“自上次之后我便依你所言服用半幅药,并无难过之处。”
“没有?”柳枫源回过头,脚步不停的看她。
馨儿和小小还是亦步亦趋的跟着他稍慢的步伐,“没有。”
嗯...柳枫源微微皱眉。
到了内堂,“小小,你现在门外候着吧。”
“是,小姐。”
说完二人进屋,关门。
屋内陈设依旧,丝毫不见变化。
“坐。”柳枫源抻袖伸手做请的姿势。
“嗯。”
张馨儿手拄矮桌,跪坐在藤垫上。
“手。”柳枫源从柜中拿出脉枕,搭在她的手上。
较之前不再似冰般凉,“有没有其他感觉?”
“似乎比之前更嗜睡。”张馨儿想了半天才勉强说出来。
“嗯...”将手拿起,待她收回手才收回脉枕,“回府后依旧照此服药,府中的茶水依旧不要饮用,奥对,给你的茶试了吗?”
“嗯,不愧是枫源公子的茶,赞不绝口!”
“你喜欢便好。”柳枫源看她面色好转,心情愉悦,“过几日再来便可,若出现不适切勿声张!”
“好,我记得的。”
柳枫源收拾好桌面,看外面天光已大亮,“馨儿姑娘,不如我们出去走走?”
“走走?”张馨儿好久都没出门走了,病弱的身体多行几步路都会提不起气,“我怕是,走不了多久...”
“无妨,你现在已经较之前好些了。”
“试试看!”柳枫源说完向门边走去,“走吧,今天是个泛舟的好日子。”
诶!
“小姐,柳公子!”小小在门外等的有些焦急,“怎么样?”
“无事。”张馨儿安抚她,这个小小从她记事起就一直跟在自己身边,府上的人不待见她时,也是她一直陪在自己身侧任由他人欺负。
“走吧,公子说要去泛舟呢!”
泛舟!
她还从未乘过舟游过水!
三人坐着张府的马车来到湖边。此处是镇上唯一一处湖泊,时常会有人乘船赏景,尤其夏日初发芙蓉之时,各色男女皆会三两乘船泛舟赏荷。她也只是在画本诗文中才能想象那个画面,而今竟能亲自一观。
只可惜如今季节荷花只怕落败了。
柳枫源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无妨,待明年花开之时再来一观。”
回首看跟在身后的张馨儿,将她脸上隐隐遗憾却又略有期待的表情尽收眼底。
“多谢柳公子!”
她不知自己现在的心情是激动还是感激。
她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也能怀有期待的来等一件事,遵守一个约定。
原来,有明天的感觉,是这样的!
好!
张馨儿在心中答道。
“二位来乘船?”
湖边站着一位船家,这个季节是游湖旺季,但这一大清早来的人可不多。船家看了看今天首位客人,还是个翩翩公子配上大户小姐,“二位真早啊,晨间湖中风凉,莫要吹着。”
说着引二人上船,“多谢!”
“馨儿姑娘,可有不适之感?”
头回乘船,柳枫源划的也是很缓,但张馨儿确是有些不舒服。
“原来,乘船真的会有些眩晕。”她也是在书中才看过人家坐船的感觉,“还真是没骗人呢!”
“既然你晕船,就先停在这里吧。”
二人的船独立湖心,颇有遗世独立的意味。
“时间还早,都没什么人。”
张馨儿看着四周尽是绿莹莹的湖水泛着白光,日头照在水面像是一颗颗闪光的宝石,“波纹碧皱,曲水清明后,折得疏梅香满袖...”
暗自春红依旧。
也不知这后半句我有没有机会颂出来。
“馨儿姑娘看此美景竟生出伤感之情。”
“说好明年一同赏荷,姑娘这是要抛下我?”柳枫源目光不离景色,“花草依旧,人事也会依旧,馨儿姑娘怎暗自伤情了?”
“还是...”他顿了顿。
“你不信我?还是,不信自己?”
“...我”
“面前这等风光相伴,就不要想那些乌糟之事了,你说呢!”
也不知这两天是怎么了,愈发在意往常看淡的娇弱身体,无期无盼无念无求,现在我却想能活的久一点,至少到明年花期可好?
“这湖面若满荷花该会是何等样子啊!”抛去那些烦心事,将浅浅的哀求藏于心底,我该信他!
“那我就当你应了约定了!”柳枫源听她如此说自然高兴。
看她终于不再消沉,他也安心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