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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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艹“，肖赞低低咒骂一句，回到了懒人沙发上，把毛毯拉过来盖住了自己的脸，房间里很安静，安静得就像一直都是他一个人，明明房子不大，却寂静得吓人，只剩空调运行时呜咽的回声。

“做到这一步，已经算仁至义尽了吧“

肖赞自言自语地安慰自己，还未完成的画稿因为王耶啵的到来已经耽误了半天时间了，例行给妈妈的早安电话也忘了打，晚上还要出去谈个广告，但是品牌方的资料都还没看完，自己都自顾不暇了，留他下来，自己又能做些什么呢？肖赞尽量让自己放空，走到画板前，继续未完成的草稿。

啪！

手里的画笔被肖赞扔到笔筒里，半个小时里，基础的打型都没打完，画画最重要的是静心，笔触是心绪的表达，这样凌乱的线条还是当初刚知道妈妈生病时出现过了，今天每一次落笔，想到的都是少年干净的眉眼，肖赞余光瞥到了窗外的树枝，应该是又刮风了，摇摇欲坠的树叶像一张悲伤的面孔，一张叠着一张，从树上飘落下来，去参加风的葬礼，肖赞忽然有点害怕，如果这辈子都再也见不到王耶啵的话，那昨晚的温存在他的生命中将永不复现，随着树叶在默祷中腐烂，失去。

王耶啵会去哪儿，为什么会出现在酒吧，他家里人呢，学校没有联系吗？肖赞还是忍不住去猜测所有的可能性，他会不会有危险，每次想到这些问题，肖赞都想把王耶啵找回来，可是，想到自己的处境，他又觉得，找回来又能怎样，自己什么也给不了他，何况只是几面之缘，人家可能根本不稀罕自己的帮助。

这一阵风刮的有些急了，树枝一直在发颤，树叶哗啦啦的往下落，“王耶啵只穿着衬衣”，这个念头打败了肖赞所有的纠结，“他会感冒”，让肖赞的身体立刻行动起来，转身向门口跑去，虽然知道希望渺茫，还是先去了王耶啵的学校，等进入了校园，肖赞才想起来，他根本不知道王耶啵在哪个班级，自己对王耶啵，一无所知啊，在高二教室的走廊上转了两圈，才想到去找教务主任

“王耶啵啊，是好久没来上课了，之前跟他家长联系过，家长说不用管，后来我也联系了两回，但是家长一直说不用管，可能是家事，作为老师也不方便插手太多，暂时太不清楚“

“好的，谢谢“

意料之中的答案，本来也只是想来碰碰运气，肖赞虽然很不情愿，但是还是打车往酒吧去，傍晚酒吧还未开始营业，没有晚上的酒色财气，服务员懒散地收拾着散落的酒具，应为长期缺觉，皮肤暗沉，双眼无神，不像人，倒像个机器，一切都显得了无生气，肖赞忽然觉得，把这里从王耶啵带走是一个无比正确的决定

“他昨晚不知道闯什么祸，一直没回来“

肖赞慌了，这个小孩能去哪，他都没有18岁，开房都开不了，他今天就吃了早点，不知道现在冷不冷，有没有人欺负他。他还是个孩子，自己怎么能跟他置气呢，应该在出门的时候就拦住他的，现在怎么办。

肖赞越想越慌，他不知道王耶啵平时会去哪些地方，也不知道他家在哪儿，他期望王耶哦已经回家了，可是他也知道，王耶啵会出现在酒吧，就一定不会回家。肖赞没办法了，打车去了警察局

“人口失踪要24小时以后才能立案，或者你有什么证据证明对方人身安全可能会收到侵害吗，这样是不受时间限制的“

“只有等他人身安全有危害了你们才会重视是吗“

世界总是很冷淡，警察叔叔也不例外，肖赞没工夫跟这些警察周旋，顺着昨晚带着王耶啵飞奔的路线又走了一遍，还去沿路的几个小公园都找了一遍，希望能在哪个长椅上看见那个小孩，但是每一张长椅上都空荡荡的，偶尔有几只流浪猫躲在底下喵喵的叫着，好像在喊冷，肖赞看着这些流浪猫，想着王耶啵会不会也在哪里，等着他去找他，入秋的夜冷的刺骨，肖赞跑了一天，没吃没喝，自己也快撑不住了，出来得急，没有穿厚鞋，脚冻的冰凉，先回去吧，回去再想办法，不行的话只能等明天报警了，自己不能先乱了阵脚，不然小孩子该怎么办

肖赞感觉自己腿都快断了，光是站着就发颤，还是忍着慢慢往工作室走去，没有打车，或许在路上能碰见呢，他心里还抱着一丝侥幸，走到工作园区门口，路灯发着惨白的光，几只蛾子在下面扑扇着，可能想从灯丝中摄取一丝温暖，现在肖赞看什么都会联想到王耶啵会不会冷

快到楼下的时候，肖赞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穿着单薄的衬衫，直挺地站在寒风中，没有颤抖，也没有瑟缩，惨白的灯光下，显得十分落寞，肖赞几步奔到背影旁边，拽着这人的胳膊，让人面向自己，是他，是王耶啵，肖赞觉得悬着的心，轰一下落到了左心室里，剧烈跳动，全身的血液随着剧烈跳动的心脏涌入脑海，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一切行动，全凭本能

肖赞飞快地把大衣脱下来披在王耶啵肩膀上，给他拢了拢，然后紧抱在怀里

“小狗崽子，吓死你哥了，以后不能再离家出走了知道吗？“

松开王耶啵，上下打量了一番，确定没有事后，给了王耶啵一个脑奔，发出顿顿的嘭一声，王耶啵，没忍住，叫了一声

“你现在知道痛了，你知不知道我都去报警了”

王耶啵抿着嘴，没说话，他不知道说什么，没想过肖赞会去找他，其实他一直都在楼下没走，他不知道去哪儿，或者说他根本无处可去，看着肖赞的窗口，能让他在这萧瑟的秋天里感受到一点温暖，他亲眼看着肖赞从楼道里冲出来，但是他没想到，肖赞是去找他，就静静地盯着肖赞的背影，直到肖赞出了园区大门，看着肖赞红红的鼻尖，王耶啵生平第一次，因为觉得没能回应别人对他的好，而觉得愧疚，一个人如果在冰天雪地里走了很久，只需要一点点温暖，就足够俘获他的心了

“先进去吧，太冷了“，没了大衣的肖赞冻的缩手缩脚的，拉着王耶啵往屋里走

一进屋肖赞就蹬蹬地跑过去，打开了空调，然后去烧了一壶热水，和王耶啵坐在地毯上，裹着毯子，听烧水壶发出滋滋地声音，慢慢升腾起氤氲地水汽，滚烫的热水冲进绿茶中，茶叶上下翻滚，然后舒展开来，喝了半杯以后，两人才觉得身体暖和过来，找到王耶啵以后，肖赞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因为精神过度紧绷而未察觉到的寒冷，饥饿，疲惫全都涌上来，在秋风萧瑟的十月在外头转悠半天不是开玩笑，是真的，又饿又冷又累，肖赞的肚子发出咕噜的声音，抗议着自己已经半天没有进食，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特别突兀和，清晰，两人对视一眼，同时笑出了声，一个在楼下站了一天，一个在外面找了一天，是挺有意思

”你饿吗？“

“还好“

“太晚了，来不及做饭了，冰箱里还有点速冻饺子，将就吃行吗“，王耶啵还在长身体，肖赞怕饿着他，但是现在也没什么可吃的了

“嗯“

肖赞起身准备去煮饺子，刚站起来，王耶啵就拉住他的手腕，仰头看着他

“我去吧，你休息一下“

“行吧，累死我了“，肖赞寻思着王耶也不是什么娇生惯养的小孩，煮个速冻饺子应该没事，自己就靠在懒人沙发上休息，王耶啵在厨房听见肖赞好像在打电话，说什么，对不起，明天一定来，什么的，王耶啵想，自己一定是耽误他什么事儿了。唉，自己走到哪儿都是个麻烦，发呆的功夫饺子就煮好了，王耶啵看着奶白色的饺子汤，觉得自己现在就是个饺子，被浸在温暖的热水中，泡的僵硬的身体都软软糯糯的，被人关心在乎，原来就是这样，像个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