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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想混吃等死而已 最终章
话且说回早上。
莫闲庭和何安之离开客栈之后，原打算一路向北，去北疆大沙漠转转。当然，是莫闲庭打算去转转，何安之跟着。
听人说海市蜃楼是世间最美的景色，他还没见过呢。
“何太监你还跟着我干嘛？林阳在南，我要往北，你去死你的，我就活我的，你赶着紧的找你心上人去吧，再晚点儿，我怕她就死了，你想殉情都不成。”两人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中穿过，莫闲庭看着何安之，嫌弃的撇嘴道。
何安之双手捂着胸口，痛心道：“诶小莫莫～你这样就太伤我的心了，大爷我可是要去寻死啊，你不拦着就算了，怎么还嫌我死的慢呢？”
莫闲庭翻白眼：“明明是你自己作死，怪我喽？”
“我说破院子，说真的，我要是死了，你会不会难过啊？再掉个眼泪啥的，啧啧啧……”
“不会。”莫闲庭毫不犹豫。
“哈？无情。”何安之哼了一声。
“是人都会死的啊，或早或晚而已，何况是你自己求死呢，求仁得仁，我为什么要难过，你……”
莫闲庭话音一顿，停住了脚步。何安之顺着莫闲庭的视线看过去，只见一个年轻女子蜷缩在街角，怀里抱着个琵琶。这个距离看不清面容，只觉得姑娘好像一直在发抖。
“是她？”莫闲庭眼底划过一丝疑惑，随即大步朝女子走去。
何安之挑挑眉，赶紧追上去：“谁啊？诶你等我会儿。”
却看这女子正是那日林间凉亭中，一曲弹毕，悄然离去的姑娘。
那女子此时面色发青，嘴唇苍白如纸，死死的闭着眼，像是竭力的忍耐着什么的样子，她的额角已沁出一层冷汗，抓着琵琶的手青筋毕露。
“诶？这哪里来的美人儿？破院子你认识啊？”何安之撑着膝盖仔细的打量着女子，啧了一声：“但是……她这个样子怎么好像……中毒了？”
莫闲庭瞳孔骤缩，迅速四下扫了一眼，果然周围很多人都跟女子的情况一样，只是症状稍轻。
莫闲庭心下一沉，神色复杂的看着女子，却是开口对何安之说：“不管你用什么办法，现在立刻马上，以这里为中心，周围两百米，把所有人聚到一起，找个地方隔离。”
“哈？”
“别问！快去！”
何安之咬着上唇插着腰，怒不可揭的翻白眼：“问你大爷问，你倒是告诉我，这好几百号人怎么搞？！”
莫闲庭眼睛始终看着那女子，闻言，掏出两个小药丸，塞进何安之嘴里一颗，自己吃一颗，而后拿出一包药粉，运用内力一掌拍向地面，一连串动作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只见药粉以莫闲庭为中心，四散开来，漫天飞扬，所过之处，人畜皆倒。
天知道何安之看着躺了满地的人，究竟有多绝望。
莫闲庭没有再理何安之，翻出几根银针，扎在女子的几个穴位上，女子痛苦的神色缓和了些，悠悠转醒。
眨了眨眼，女子的神色逐渐清明，看清了眼前的人，正是那日林间救了自己的莫公子。
“莫公子？”女子说着就要起来。
莫闲庭轻轻按住她的肩头，阻止了她起身的动作，女子一笑，也不再坚持，只道：
“承蒙莫公子再救之恩，小女子感激不尽，还请公子担待，小女子身子不爽利，此次怕是不能为公子献曲了。”
原来那日女子正怀抱琵琶赶路，在林间遇上个打柴人，便上前问路，可谁知这打柴人见女子生的好看，竟起了不轨之心。
日薄西山，荒郊野外，幸亏得莫闲庭经过救了她，女子深感大恩无以为报，非要给莫闲庭磕头，莫闲庭拦她不住，只好要女子弹首曲子以作谢礼，谁知竟半道睡着了。
“没事儿，混江湖的不讲究这些，”莫闲庭眸光沉沉的看着女子，“宁姑娘，上次忘了问，你是哪里的人？为何孤身一人在外赶路？”
宁若惜微微一愣，垂下眸子，“小女子从南方来，家里糟了难，只剩我一个人了。”
“南方？宁姑娘是从林阳来的吧。”莫闲庭冷哼一声，目光尖锐起来。
宁若惜诧异的瞪大眼睛看着莫闲庭，“你……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知道？你有病你知不知道？这病会传染你知不知道？因为你这里的人都被传染了你又知不知道？”莫闲庭捏住宁若惜瘦弱的手腕，那目光像是恨不能将她生吞活剥。
小姑娘被吓了一跳，慌乱的别开眼，死命的摇头，说话带着哭腔：“对不起……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不想害别人的……我真的不想的……呜呜……我不想的……”
“不想害别人你就不要跑出来啊！你是林阳人啊，乖乖待在林阳不行吗，为什么要跑出来？非要拉点着人给你陪葬吗？你想让全天下人都死绝吗？”
宁若惜闻言猛地抬起头来，直视莫闲庭凶狠的目光，眼泪还在流，人却平静下来了，不再哭着喊着解释，她的眼神渐渐冰冷，死死地盯着莫闲庭。
“哈……哈哈哈哈……”良久，宁若惜忽然笑了起来，形容癫狂，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她一把甩开莫闲庭的手，拽过他的衣领，竟把莫闲庭拽的一个踉跄。
“林阳人？林阳人怎么了？林阳人就该死吗？！啊？！凭什么？！你告诉我凭什么？！”
莫闲庭一愣，低下头去任那疯狂的女子摇晃，低低道：“对不起。”
宁若惜喘着粗气，颓然放开莫闲庭的衣领，蹲在地上抱着头嘶声哭泣：“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想的，我不想害别人的，我只是不想待在那儿等死而已……呜呜……”
“你不知道等死有多可怕……呜呜，每天……每天有那么多人在我眼前死去，我却什么也做不了……呜……只能徒劳的等待死亡……只能等死……我连自杀的勇气都没有！”
“这么大……”宁若惜双手颤抖着瞎比划：“就这么大的婴儿，他只能死……只能等死……呜我只能等死……对不起……我……”
莫闲庭沉默的看着宁若惜，喉头滚了滚，一个字也说不出。他扬手撒了一些粉末，宁若惜立即睡着了。
上前一步，用手托住宁若惜的头，莫闲庭垂眸看着她，小姑娘睫毛上还挂着泪珠。
莫闲庭扬手打了自己一个响亮的大嘴巴，五根指痕清晰可见，他看着睡着了的姑娘，抬手擦去姑娘脸上的泪痕，轻轻的说：“对不起，不是你的错。”
何安之站在远处默默的看着，叹了一口气。
阳光明媚，清风正好，莫闲庭抱着小姑娘，转头看向何安之，问道：“他们没有错，我有什么错？我只想混吃等死而已啊。”
何安之没回答，他也没法回答。半晌，他说：“莫闲庭，去林阳吧。”
自相识以来，何安之只叫了莫闲庭两次名字，一次是第一次见面，何安之笑眯眯的看着他：“莫闲庭？那不就是破院子嘛～”另一次就是这次。
莫闲庭眼角流下一滴泪，“你也想让我去林阳？”
不是我想让你去，是你自己啊。我能怎么办？我不想让你去，不想让你死，可是我更不想让你像现在这样活着。
何安之看着莫闲庭，那人往日总含着笑的眼睛，如今充满了骇人的红血丝，面容憔悴的吓人，下巴削尖，长满青黑的胡茬，嘴唇干裂起泡，都是死皮。
何安之无奈的笑了笑，忽然问道：“小莫莫，你是有多久没有照镜子了？”
又叹了一口气，何安之走过去将莫闲庭风中乱舞的一缕头发别到他的耳后，轻轻道：“你多久没睡了？”
莫闲庭茫然了一瞬，多久没睡了？他也不知道，应该从林阳回来就一直没好好睡过吧？明明困的要死，就是睡不着，整日像成仙了一样，走路都发飘。
“没关系的，想去就去吧，没有人会笑话你。”何安之抱住莫闲庭，感觉自己的肩膀湿了一小片，“我陪你一起去好不好？能活更好，死了我陪你一起。”
莫闲庭在何安之的肩膀上抵了一会儿，才推开他，嫌弃道：“陪我？你是为了找你的心上人吧？我才不用你陪，天知道看不见你我有多高兴。”
莫闲庭神色如常，看不出一丝异样，何安之一挑眉：“不是吧你？用完就扔啊？”
“滚滚滚！”
其实早在林阳传出爆发疫病时，莫闲庭就去看过了，当然了，他只是去凑热闹，才不是去拯救苍生的。
这疫病棘手的很，但也不是完全不能治，只是能治好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几乎就是等于没有，莫闲庭若是想管这闲事，最大的可能性就是他给林阳一起陪葬。
合计了一晚上，反正也治不了，也没必要再搭上自己一条命。莫闲庭打定主意，就溜之大吉了。
可树欲静而风不止，莫闲庭想溜，全天下的人却都想找他。一个个自持大义，开口就要莫闲庭去林阳。
莫闲庭都已经明确表示自己治不了了，那些家伙居然说什么就算治不了，也应该死在林阳。
我死你娘的死！你他娘的怎么不去死呢？一群老混蛋！
后来，莫闲庭也不浪费口水解释了。武林高手找来就打回去，文人墨客找来就骂回去。
但有一个人，莫闲庭无论如何也抗衡不了，那就是——当今圣上。
皇上派了三千羽林军去抓莫闲庭，莫闲庭跑了七天，到底是被抓住了。
莫闲庭脾气一上来，管你是皇帝还是乞丐，金銮殿上，莫闲庭扬高了下巴不肯下跪，对龙椅上坐着的那位破口大骂，最后被侍卫把腿打折了才算跪下了。
开始皇上还能秉持着帝王风度，为了林阳的百姓，忍一忍莫闲庭这莽夫的无礼，可这人是皇上，是这天底下顶尊贵的男人，林阳的百姓哪有他的君威来的重要？
是以，皇上要斩莫闲庭的脑袋。
莫闲庭没死，苏淮拦住皇上，救了他一命。后来莫闲庭离开洛城，苏淮就一路跟着。就算被甩掉，没几天又会找过来，搞得莫闲庭烦不胜烦，偏偏又打不得骂不得，只好独自郁闷。
苏淮的动作很快，当夜就把柳元镇封锁了，所有居民都喝了莫闲庭配出来的药剂，染病的另外隔离开，为避免引起恐慌，对外只说是搜查刺客。
第二日一早，莫闲庭和何安之就出发了，何安之身边还跟着一个五六岁的小姑娘，小姑娘怯生生的抓着何安之的衣摆，只露出一双眼睛，骨碌碌的转着，除了何安之，谁也不让碰。
走之前，莫闲庭笑嘻嘻的问苏淮：“当初你答应了什么，才说服皇上放我一马？”
“我承诺会让你去林阳。”
莫闲庭一挑眉：“我说我宁肯死了也不去，你听见了？”
“听见了。”
莫闲庭默然片刻，“如果我不去呢？”
“我一命抵一命。”
莫闲庭笑了，“我这命可真是金贵，居然要丞相爷的命来抵，苏淮，我此去林阳，也算是救你一命，咱俩扯平了。无论我能不能活下来，我都不欠你了。”
哪有这个无赖算法？
苏淮也笑了：“好。”
“何公公，咱走着，也让我见识见识你的心上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天仙，把你迷成这样。莫闲庭吆喝一声，翻身上马。
何安之一面拿眼角瞥着坐在他马前的小姑娘，防着她不留神掉下去，一面冲莫闲庭挤眉弄眼：“我的心上人可不就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之人。”
“我？”莫闲庭不甚在意的一笑：“我又不是林阳人。”
何安之亦笑，但是啊，他说他喜欢的人在林阳，没说他喜欢的人是林阳人啊。
莫闲庭调转马头，看向苏淮：“苏大人，如果我死在那儿，就什么也不要再等了，立即杀了林阳和柳元所有的人，一把火烧干净，如此，疫病方可不治而愈。”
“我等你的好消息。”
莫闲庭仰天大笑，再未多言，一夹马腹，绝尘而去。
“喂！等等我啊！”何安之紧跟着离去。
苏淮一直望着两人扬鞭的背影消失在烟尘，才转身缓缓往马车走去。
“大人怎知莫闲庭一定会去林阳？”
“毕竟我十一年前，就认识他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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