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还是对我心怀芥蒂了吗?”
慕惜玥思来想去,最终做了一个决定:亲自上清河为聂明玦弹奏清心音。说起来还有些庆幸自己当初死活拉着金光瑶学琴,也学了个七七八八,而清心音就是她学习的重点,理由很简单,觉得曲子好听。
按目前的情况来看,聂明玦刀灵入体情势早已不可逆转,况且怀桑也多次提到自家大哥脾气越发暴躁的事实。其中少不了乱魄抄的介入。看样子,聂明玦怕是命不久矣。
若是自己亲为,一来若是哪日聂明玦真的突然走火入魔而亡,第一个被怀疑的对象也会是自己而不是金光瑶;二来可以拖延时间,转移注意力,尽量撇清金光瑶的嫌疑。残页已毁,暗卫那边已经想办法堵住了人的嘴,时间紧迫,柳韬霖那边只能先修书一封讲清事情原委以免引起怀疑。
至于金光瑶,一时间接受的信息太多令她头痛欲裂脑子转不过弯来,于是仍没想好该如何面对这个男人。恼怒有心疼也有,可不管怎样她到底是爱他的,既然选择站在他身边,成为他的人,断然是不可能背叛他的。不过看样子金光瑶不想让她知道太多,可慕惜玥不愿他一人承受一切。
“唉~”女子无奈地叹息一声。阿瑶,你到底在想什么?什么时候自己也变得这么多愁善感了?慕惜玥起身走向窗边,凝视着如墨般夜幕上悬挂着的星光,眉宇间愁绪一丝不减。
另一处——
“悯善,你带人跟着夫人,盯紧了她,她去哪儿做了什么,见了什么人,都要及时禀报。”男子面无表情地说道。
苏涉抬头看向面前的人,眼中带着明显的疑惑,在看见人的脸色后识趣地收起了询问的心思,低头应道:“是,公子。”
金光瑶长身玉立,一言不发地望着人的背影消失。待人走后进入密室打开暗格抱出一个小盒子,密匙插入旋转几周,随着一声脆响盒中之物渐渐显出身形。那是一条寻常的不能再寻常的小毯子,看起来时间有些长了,毯子表面微微褪色。他玉指放在上面轻轻抚过,嘴角微勾眼神柔和渲染出了几缕怀念。
在自己最不堪的时候,这条毯子的主人无视了流言蜚语及时出现,给予了自己一生中为数不多的温暖。在无数个寒冷的夜里裹着它似乎就能驱散寒意汲取温暖,还有一种莫名的安心。
他将其捧起脸埋入其中迷恋般地蹭了蹭,惜儿,你答应给过我要一直陪着我的,若你食言......
“敛芳尊。”路过的门生子弟见着来人规规矩矩地行了礼,金光瑶眼梢带笑面色温和,微微颔首礼貌地回礼,随后擦肩而过。从密室中出来,他依旧是八面玲珑长袖善舞的敛芳尊,在伪装得极好的面具下没人可以看出他的异样。
从容不迫姿态端庄,一步又一步,步步为局步步为棋,好不容易走到今天这个地位,谁都不能阻挡他的步伐。金光瑶眸色一冷眼神锋利,惜儿,如果是你,我不介意用别的方式。
清河——
白衣女子负琴御剑而来,她衣袂翻飞翩然而落,举步往大门走去。
忽然一人闪身上前拦住她的去路,喝道:“站住!尔等何人?”慕惜玥看着来人眼里带有几分探究,偏头问道:“你是新来的?”那人欲开口再言,忽地被人摁住肩膀:“这位是敛芳尊的夫人,二公子的挚交好友。夫人,他是新来的,不懂规矩,还望夫人不要见怪。”说着打了个手势命人打开大门,回头歉意地笑笑,拉着人走了。
慕惜玥向那人微微一笑,转头向门内走去。
“她是那个私生子的媳妇儿?听说敛芳尊曾经是我聂氏副使呢.....”
“闭嘴!若是让二公子听见了你可吃不了兜着走。”
慕惜玥径直来到不净世,恰好碰见聂明玦气喘吁吁地练刀回来,后者看着她一脸不解。慕惜玥欠身行礼道:“大哥,我来是替阿瑶给你弹清心音静神的。阿瑶最近事务繁多,怕是抽不了身,惜玥想着为夫君分忧,便来了。”聂明玦听此冷哼一声:“又在搞他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情吧。”
慕惜玥沉默不语,但还是攒紧了袖口,脸色不改请人入室,佩刀放置一旁坐下闭目收心。
虽说慕惜玥琴艺比之金光瑶确实不及后者,但对聂明玦来说却是足够了。曲毕,聂明玦只觉心中烦躁去了大半,拧成川字的眉毛也渐渐舒展开。“有劳三弟媳。”聂明玦难得地温和地说道。慕惜玥低头羞然一笑,忽然问道:“大哥,怀桑呢?今日怎的不见他?”聂明玦的脸瞬间黑下来,恨铁不成钢道:“这小兔崽子,成天出去鬼混!估计又跑哪儿去欣赏他的字画书鸟去了吧。”
“大哥,怀桑他天性如此......”
慕惜玥轻车熟路地劝导着,虽说聂怀桑年纪比慕惜玥大,但在慕惜玥心里却是把他当弟弟一般看待。
“公子,夫人去了清河。”
“夫人去哪儿干什么?”
“好像是给赤峰尊弹清心音。”
金光瑶眼底神色变化晦暗不明,挥了挥了手让苏涉退下,兀自去了芳菲殿,惜儿,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慕惜玥没有着急回金麟台而是去了云深不知处。
“二哥。”蓝曦臣见着人眼里闪过一丝惊异,随后端起一幅和煦的模样关心地问道:“三妹?”聂明玦称慕惜玥一声“三弟媳。”蓝曦臣本应也是如此,可自己唤三弟“阿瑶”,再叫总觉得别扭,于是改叫“三妹”了。
两人走进寒室相对而坐。慕惜玥酝酿一番,开口道:“二哥,我想跟你商量个事儿。”蓝曦臣答道:“何事?还有,三妹为何负琴?”慕惜玥蹙眉叹息一声,无奈地说道:“二哥,阿瑶他琐事缠身愈加繁忙了,听闻他还要隔三差五去清河给大哥弹曲,我见他每日回来心力交瘁的模样,实是不忍。便想着由我替阿瑶去清河,也好减轻他的负担。”
蓝曦臣眼神微动,修长指节在裂冰上若有若无地划过,低头思量。慕惜玥见他样子心下一急脱口而出:“二哥!清心音之事不劳你费心的。”蓝曦臣挑眉看向前者:“三妹会清心音?”慕惜玥一窘,小手指尖微扣,支支吾吾道:“这个...是我拉着阿瑶学的...二哥莫要怪罪阿瑶才是。”
蓝曦臣坦然一笑,语:“无妨。阿瑶是我的义弟,三妹是阿瑶的妻子,自然算不得外人。我刚刚还在想,如何传授你清心音呢。既然如此,倒是我多虑了。”忽然他脸色一僵,似是想到了什么,尴尬地问道:“三妹不会‘先斩后奏’了吧?”慕惜玥别过头模棱两可地应了一声。蓝曦臣颇为无奈地摇摇头,然而心里却觉得莫名喜感。
几息后,慕惜玥开口道:“二哥,三妹还有一事相求......”
半个时辰后,慕惜玥捧着个箱子,在踏出云深不知处前突然回头说了句:“二哥,以后就麻烦你多帮扶帮扶阿瑶吧。”蓝曦臣颔首会意。之前兰陵金氏拨款援助蓝氏,于情于理也该自己的一份力了。
天色渐晚,夕阳已落入半个山头,芳菲殿内灯火不减,座上之人脸色愈发阴沉,茶盏被捏得粉碎。
殿外传来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金光瑶暗淡的双眸逐渐明亮起来。慕惜玥一路走来竟感觉有些微微的胸闷,似乎连呼吸都困难了些,脑中某根神经似是被牵扯着一般隐隐作痛。她揉揉太阳穴,晃了晃脑袋,不一会儿这种感觉便消失不见。怀里抱着东西觉得有些吃力,只得先把东西放下。
推开殿门便看见自己心心念念的男子坐于桌边笑意盈盈地看着她,慕惜玥心情都好了不少,眉宇间浮现出柔情,略微欢腾地小跑着:“阿瑶~”
慕惜玥快步走至人身前,金光瑶盯着她的双眼问道:“惜儿,这一天你去了哪里?阿瑶可想你得紧。”慕惜玥取下琴放于一处,再伸手摘下金光瑶的乌纱帽,掐了掐人的脸:“阿瑶,我去了清河给大哥弹清心音......”所做一切慕惜玥都一字不落如实相告,“阿瑶你?”见着金光瑶眼底的防备和探究,慕惜玥话语一顿,心中某处渐渐涌起一股苦涩来,她勉强扯出一个笑,替人解了衣袍。
金光瑶神色复杂的看着身边人的动作,她的真心不似作假,动了动手指想要抬臂拥住自己的妻子,却生生忍下了动作。
看着男人冷淡的态度,慕惜玥眼睫低垂不去看金光瑶的眼睛,后者见此眼中冰冷更甚。慕惜玥强行忍住即将喷涌而出的眼泪,吹灭了烛火,扶着人到床上。“阿瑶,你先睡吧。我出去还有些事情要去做。”慕惜玥偷偷瞄了男人虽温和笑着但莫名泛着寒意的脸庞几眼,转身就往殿外走。
袖子被人扯住,一个天旋地转被人压在床上,男人的呼吸洒在她的脖颈处,耳边是金光瑶隐忍低沉的声音:“你还要去哪儿?嗯?”金光瑶觉得心中没来由地升起一股烦躁,大手紧紧摁着人的手腕,声音微微颤抖,似乎还有几分怒意。
慕惜玥现在脑袋昏昏沉沉地,之前那股胸闷再次出现,眼神逐渐模糊,她抬手胡乱摸了几下,寻到人的脸颊安抚性地摩挲着:“阿瑶,我去云深找二哥要了些熏香,这些天你一直睡不好......”
闻言金光瑶一怔,眼眶缓缓湿润,他认真地注视着身下的人,女子的手在自己脸上拂过,闻见一股淡淡的香气,确实是令他神情气爽不少。慕惜玥另一只手推着身上的人,念道:“阿瑶,快起来,我得去把那些东西拿进来。”
奈何金光瑶死死压着她,一阵挣扎后慕惜玥只觉得呼吸更加不畅起来,她额边冒出冷汗,面色逐渐苍白。金光瑶瞧着她的模样皱了皱眉眼中泛出担忧,转头想唤医师却被一只小手捂住了嘴。“阿瑶,我没事,就是有些累了,你压着我不舒服。”慕惜玥脸埋入人胸膛前闷闷道。
金光瑶手捧起人的脸细细瞧着,慕惜玥扭头不满道:“阿瑶,你干什么?”说来也奇怪,那种感觉出现一阵接着又消失不见仿佛从未有过。金光瑶两指搭上的手腕也没察觉出什么。“阿瑶,放开我,唔~”金光瑶撬开人的牙关掠夺着人口中空气,唇舌交缠,良久,慕惜玥面色潮红喘着粗气。
金光瑶抱着人不许人动弹半分,语气强硬道:“好了,惜儿,那些东西明天再弄,为夫累了,夫人应该陪为夫就寝了。”
慕惜玥象征性地挣扎一番,到底是有些劳累,不一会儿就沉沉睡去了。
金光瑶睁开双眼撑着头,眉目染上了几分温柔,他注视着人恬静的睡颜,骨节分明的手握住女子柔软的小手,虎口掐着人的手背修长玉指轻轻抚过。他悄悄放下心里的防备,涌上来的是懊恼与心疼。
她是自己的妻啊,若她不爱自己又怎会与自己在一起呢?金光瑶吻过人精致的眉眼,手抚摸着人手腕上的伤痕,将人搂入怀中让人的脑袋枕着他的臂膀,在人耳边呢喃:“对不起,惜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