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天乾戟,又名樊天戟,上古大洪荒七君之樊天大帝所铸。一击,山枯木朽,地骸尸荒。”
——《古兵志•樊天乾戟》
他是上古大洪荒时代七君之一,司战的战神,他叫樊天。
上古七君,分别为女娲,樊天,桑毕,舍陀,伏羲,净滁,重华。
七君七君,实乃天地之君。
他生于北泽之北,蕴天地灵秀,女娲命其名为,樊天。
他少时,常去那南荒大黄之中的不周山戏耍,日出而去,日暮而归,月月逍遥。
直至那日,水神共工与火神祝融打架,打得昏天黑地。祝融一时兴起,一举轰下了不周山小半个山头。是以曾经雄伟壮阔的不周山,如今也只是一座残败的小丘。
他年轻气盛,不仅没劝架,反倒跳出来为祝融喝了几声好。这倒激起了共工,人家一舀子水神钵倒下去,直接淹了凡界十七国,一百四十州。
天倾地竭,人间大涝三年,大旱四十九年。
女娲无法,炼石补天,斩龟足,补四方。
事后,女娲把他带上凌霄殿,当着六界所有的神仙大斥一顿。天帝闻之重罚,于是一道天旨打下来:
“战神樊天,助纣为虐,斥其下界,历六十轮苦因回果。”
说实话,他确是不知道,自己不过一时兴起看了水火二神打架,如何便助纣为虐了?
六十轮回虽长,可在仙家人眼里,也不过只是三四年光景。
他历了五十九道劫,贪,嗔,痴,邪,他一一历了。只是,他从不知道,这第六十道罚——
罚的是情。
他入了西荒,去了大泽之地的一处荒山。
在那里,他遇见了一个善烹汤的女子。
十二里红庭春杏林相称,他走过去,轻轻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那姑娘许是鲜少看见生人,伸手递与他一碗汤,柔柔开口——
“初九……我叫,初九……”
那时候,他笑了。初九……初九……这名字一如她的人,很素净。
他学会了同凡间所有的丈夫一样,学会了劈柴,学会了耕农,学会了在初九掌灶时适时地添火。
初九喜欢杏花,他就在院之外重了十二里杏林。他每日,都会在劈柴时,替初九择一朵杏树上新开的甘露杏花。
他堂堂樊天大帝,日月所生,天地所养,掌乐司战,可他从不知道,这天下里,还有一种难得的幸事,叫做寻常百姓家。
他再不愿回九重天,便掩了神迹,带着初九,就此消失在了六界。
这样的的日子,他们在人间相守了十四年,天界寻了他十四天。
第十五年上头,初九因受不住樊天的神息,折了寿,落了病。
樊天无法,便只能日日用神力养着她的魂。
许是樊天一介上古大帝,神力太过显眼,天界终于找到了他。
那年,女娲闯阵,亲降西荒。
他再醒过来,已是在九重天药君府里。他惊起,扯过药君便问:
“初九……初九呢?”
药君捋了捋胡子,笑了笑,开口:“怎么……那日女娲娘娘带回来的烹汤女,叫初九?”
……那一年,他损了三窍天魂造出了樊天戟。
……那一天,樊天大帝逆着兵刃相交之音攻上九重天。
他怒了。
天帝,你若敢伤了初九分毫,我樊天府便生生世世与你势不两立,两不相安……
九重天上上了点年纪的老奴仍记得,那一战,樊天大帝直接打进了女娲娘娘的朝阳殿。
可他停下了。
因为女娲座下押着的,是初九。
他没在继续打下去,缴了樊天戟。很静的,他立在堂下。初九既安,他了无牵挂。
他没多说什么,只抬头看着女娲,求她饶过初九一命。
那一天啊,他做错了好多事,也忘记了好多事,只有一件,他记得清楚分明——
被带出朝阳殿时,女娲在身后颤着声音问了一句:
“樊天……值么?”
他当时笑了笑,没说话。
天帝判他八千雷刑,舍陀大帝亲自监刑。
八千雷刑加身时,他终于开口:“值得……”
雷刑本厉,况乎八千。那因铸戟损了三魂又战竭的樊天大帝,八千雷刑打下去,了无生路。
九垒的诛仙台上,神血四漫。那血勾勾淌淌,流到了初九的脚边。
那一年,樊天大帝陨。
九天同悲,四海同泣,天钟二十一响,大悲鸣。东西南北四水君齐齐布雨一十七日整,以示沉悲。
女娲终究看了几分樊天的薄面,她没杀初九,留了她一条命,只将她贬去了黄泉。
初九去了黄泉,做了这六界里,第一个孟婆。
她掌明灯,烹鬼汤,立于奈何桥头,引这天下鬼丁一道归途。
八百里夭夭黄泉,黄沙尘尘漫天。
她手植八百里曼殊沙华,掩映黄泉间。
花开妖艳,灼灼幺幺。
只是曼殊沙华啊,花开一千年,花落一千年,花叶,永不见。
黄泉传来大丧钟音,悲逝樊天大帝命陨,初九立在孟婆庄下,没有说话。
须臾里,汤盅里的汤沸了,黄泉里的曼殊沙华开了。她独望黄沙,朝着某个方向轻轻开口:
“樊天,汤好了,你还……喝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