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细枝末节

12、细枝末节

“给你的，程遥小朋友。”

下午一点半，程遥总算见到了那个睡饱了的家伙。他举着一杯咖啡站在自己的柜台面前，眉眼弯弯，笑容明媚。

“你终于起来啦。吃过饭了吗？”程遥接过咖啡，放在一旁。

“嗯，楼下吃了点。”

“你要不先去坐会儿，我先给他开完户，一个小时就好。”程遥指了指面前的客户，吐了吐舌头。

“没事，刚好我也有工作要处理，你忙好了叫我。”高晞晨说罢，就坐在了一旁的沙发上。他今天背了包，里面装着笔记本电脑。

程遥时不时抬起头望向高晞晨，他认真、专注的模样对她而言十分新奇，难怪常言都说认真的男人最迷人。

“这是你男朋友啊？长得还蛮帅的，就是有点黑。”坐在程遥面前的是经常来他们银行的一位财务，与对公柜的几个柜员甚是相熟，因此调侃得毫不留情。

“没没没，别瞎说。”程遥的脸庞迅速笼上了一层红晕，赶紧摆了摆手，矢口否认。

“你瞧瞧你这脸都红成这样了还说不是。”客户笑得狡黠，“我懂的，不说出来嘛。”

……你到底懂了什么？！程遥无奈地闭了嘴。

客户走后，程遥本想叫高晞晨来她这里坐，抬头却见高晞晨电话不断、敲着键盘的手也一刻不停，她忽然就住了口。

他分明这么忙，有着不止一个刚创业的公司需要打理，却愿意浪费四个小时来见她一面，只是因为她昨晚在电话里对着他哭。

曾几何时，她是如此希望能够成为一个被他所需要的人，一个对他而言重要的人。现在却以这种方式实现了，程遥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哭。

等高晞晨的工作忙得差不多时，网点已经拉下了铁闸门。他惊异地看了眼手表，才发现时间已经不早了，而不远处的程遥正调皮地冲他吐了吐舌头。他收好笔记本电脑，起身走到程遥柜台前，“你怎么都不叫我，害得我都没发现已经这么晚了。我去外面车里等你吧。”

“嗯，好。我很快的。”程遥点了点头。

与上一次高晞晨来时不同，程遥这回动作非常麻利。周围的同事还想八卦两声时，她已交接好所有东西出了门。

车子还是停在老位置，又或者说他的那辆豪车实在太扎眼，每个去停车场取车的人都忍不住瞟上两眼。虽说它不似跑车那么名贵，却也是她这样的工薪阶层望尘莫及的。

程遥敲了敲车窗，见车门没有锁，便自觉地坐上了副驾。

“想去哪吃？这里是你的地盘，我听你的。”

“要不要吃肉蟹煲，这里的肉蟹煲可好吃了，里面的鸡爪又酥又糯……”

正说着，手机铃声忽然响起，程遥赶紧吸了吸快流出来的口水，掏出手机一看，竟是周正航的电话。她怔了怔，记忆中周正航鲜少会给自己打电话，每回都是发微信联系的。

“你怎么给我打电话了，有什么事吗？”

“没有……我就想问问你下班没。”

“刚出来。我今天要跟同事一起去吃饭哦~”

“那要来接你吗？”

“不用啦，应该会到挺晚的，他们会送我回家的。你早点睡好啦。”

挂了电话，高晞晨转过脸，幽幽地说道，“会到挺晚的……？我怎么不知道？我以为吃完晚饭我就该回舟山了，你这是在挽留我吗？”

“想得美，你再不回去上班就该被开除了。”程遥抬起手掌，将他的脑袋推向前方，“导航我开好了，去！吃！饭！”

伴随着发动机的启动声，高晞晨缓缓倒车出了车位，踩油门前还不忘抬杠一句，“别担心。我不会被开除的，因为我是老板。”

因着高晞晨的一句“我不会被开除的，因为我是老板”，程遥打消了要请他吃饭的念头，并且在点的大份肉蟹煲里加了两份鸡爪。高晞晨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他拉了拉程遥的衣角，轻声说道，“其实你要是那么爱吃鸡爪，我们可以点一个明虾鸡爪煲。”

“不，高老板请我吃饭，我就要点最贵的！再加两份鸡爪！”程遥声音嘹亮，回答得理直气壮。

高晞晨抬头扫了一圈菜单，最贵的的确是大份肉蟹煲，没毛病。他无奈地冲老板摊了摊手，“听她的，大份的肉蟹煲，再加两份鸡爪。”

小县城的餐馆上菜格外实在，高晞晨原本看着隔壁桌超大碗的煲上桌还以为是大份，没想到程遥不屑地摇了摇头，“这是小份，我以前常点。”

“那大份……是多大？”高晞晨问得小心翼翼。

没想到程遥还是摇着头，回答得一本正经，“不知道，我没点过。”

十分钟以后，高晞晨就知道了大份究竟有多大，他望着快占据整个桌子的碗，心想道，这哪里是碗，这分明就是个脸盆。加之程遥又多点了两份鸡爪，盆里的食物叠得像小山一样高。

“吃，不要客气！”

“这句话应该我来说吧……这顿饭不是我请吗？！”

“哦……那好吧。那这个鸡爪给你了。”程遥从盆里夹起一只鸡爪，送到了高晞晨的碗中。他夹起那只鸡爪尝了尝，果然如程遥所言，鸡爪香酥软糯，配上浓稠入味的酱汁，令人食指大动。

青蟹和鸡爪都是需要吐壳吐骨头的食物，因此一顿饭下来两人并没有过多的交谈，反而像暗自比拼似的，盘里的食物残渣越积越高。

“我放弃了……”程遥瘫软地倚靠着座椅，摸了摸自己圆滚滚的肚子，“这也太多了吧。”

“你不能放弃，还有一半。”高晞晨用筷子翻了翻脸盆，立马改正措辞，“不，是一大半。浪费粮食是可耻的。”

“我这是希望你能打包一份回去，希望你在舟山也能吃到这么好吃的煲。”程遥眨着亮晶晶的眼睛，说得诚恳。

听到这话，高晞晨也放下了筷子，像是被程遥说服般，他叫来了服务员，“帮我们打包一下吧，谢谢。”

提着满满一大盒的食物，他们终于在七点半走出了店门。程遥看着时间，难以置信地说道，“没想到我们竟然吃了两个小时！”

“而且还剩了那么多……”高晞晨拎着颇为沉重的袋子，有些无奈，“要不是提着这个东西，我还想和你去走两圈呢。吃的真的太饱了。”

“你不急着回去吗？不急的话倒是可以把菜放到车里，我们去走走。”

“好。”

餐馆不远处有一个公园。公园不大，连娱乐设施都少得可怜，但道路两旁的梧桐树却长得极好，树干直挺、枝叶繁茂。这个时节，地上铺满了枯黄的落叶，一脚踩上去沙沙作响。公园里多是些来饭后消食散步的人，大家走得不紧不慢，程遥也就跟着这人流缓缓地走着。

程遥肚子吃饱了，这会儿就开始兴奋地说着些工作中的趣事和八卦，手舞足蹈的样子甚是可爱。而高晞晨则是在静静地聆听，偶尔才会插上几句。同高中时期比起来，两人的性子完全是颠了个倒。从前程遥安静，高晞晨吵闹；现在程遥活泼，而高晞晨沉稳。时光冲刷掉杂质，留下生命更为鲜活闪亮的部分，而在他们眼中，彼此更为珍贵和耀眼。

逛了近半个小时，他们又一次走到公园门口。高晞晨停住脚步，抬起手摸了摸程遥的脑袋，“今天的心情好点了吗？”

“当然啦，今天我可开心了。”

“那答应我，以后不许一个人半夜偷偷哭鼻子了，好不好。”高晞晨伸出右手握成拳，小拇指微微翘起。

程遥眉眼弯弯，笑得十分灿烂。她学着高晞晨的样子，伸出右手，用小拇指勾住他的小拇指，“好。”

拉了钩，程遥觉得自己终于能够与从前的自己和解了。

这一回，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