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队训练室出租:
租金:100元一小时,若你很动听,我租金减半。
设备:一流不识货者自动退散。
地址:河西华庭苑。
联系方式:applewwho@yeah.net。
这是冬天,寂静的阳光透过薄雾,铺染湘城。没起大风,也未落霜雪。和无形流动的空气,依旧寒冷彻骨。
几个男孩走在华庭苑小区里。
下午,这里很安静。他们成了最大的动静和一抹杂色。他们大都穿着牛仔外套或套头卫衣和破洞的、毛边的、不那么正常的牛仔裤,身上的项链、手链、裤子挂链. ...各种链子叮当作响,单薄的板鞋踩在地上,每个人都缩着脖子,冷得微微发颤。
但他们毫不在意。
他们走到临街的一栋住宅楼前。 那间房子就在那儿,十分醒目,想不注意到都难。那是一-楼,门口有个小院子,种着绣球、季、野菊,甚至还有一排韭菜和小辣椒,满地绿草,虽有枯黄颜色,亦有暖意。门庭全都刷成了浅蓝色,窗户白色。装修简朴,但是一眼望去, 当真有一种令人从眼睛清新到骨头里去的感觉。
三个男孩站在院子前,有点迟疑。其中一个留短发、瘦险、眉眼细长的男孩说:
....怎么感觉有股仙气,真是这里吗?
另一个留长发的男孩看了看门楣,又看眼手机上的信息,说:“没错, 那个人在邮件里告诉我们的地址就是华庭苑5栋107号,就是这儿一遇笙音乐 工作室!”
门口确实挂着个牌子,里头裱了个隶书的“笔”字。他们几个虽不懂书法,却都不约而同觉得这个字写得真好。
长发男孩摸了摸下巴,露出意味不明的笑:“ 不会是个女人吧?男的怎么会把工作室搞成这样,多娘啊!”
之前那细眼男孩说:‘那这个女人真是装了一 手好 x。”他指的是网络上的那则广告。
他们全笑了。第三个男孩身材结实,浓眉深眼,明显沉稳些,上前按[ ]铃。另两人却已按捺不住,虽未踏入,却已伸手在院子里左摸右摸,或伸长脖子往屋内张望。
气温太低,淡淡的雾气凝结在窗户上。许寻笙立在桌前,正在擦琴,听到]铃声,只微微一笑。
训练室出租广告挂出去有三天了,居然今天才有人上门]来看。她有点犹豫是不是自己的广告写得太高傲,但又懒得动手修改,干脆等着。还是叫她等来了有缘人啊。
许寻笙先将擦琴布整齐叠好,放回原处,这才快步走到门口。开门的一瞬间,双方都很安静。然后几个歪歪扭扭的男孩,站直了。
赵潭,也就是按门铃的男孩,清了清嗓子,说:“请....这儿是有乐队训练室出租吗?”
另外两人都笑瞥他一眼,好像觉得“妹子当前,兄弟你不太稳啊”。
许寻笙面容沉静,不紧不慢地答:“是啊, 你们]是朝暮乐队?”
几个男孩都狂点头。
许寻笙说:“进来看看吧, 在地下一层。”她侧过身,几个男孩走进,脚步不由自主轻缓了几分。许寻笙将门]在他们身后大开着,清凉的寒气灌人,吹动桌上的书页,也吹动窗帘。几个男孩免不了四处打量,只见屋内灰砖白墙,木案流光,处处清简。几张桌上有古琴、笛子,角落里还放着架黑白钢琴。墙上贴着不少小孩子学琴、学笛的照片,应当是这女人的学生。
这里是一间名副其实的音乐工作室,只是跟男孩们的音乐...完全不是一一个路子。然而当他们跟着许寻笙到了地下室,一下子全炸了。
许寻笙打开灯,整片空间顿时亮晃晃的。没有任何装修的旧墙,斑驳地面,略微潮温的空气,切都成 了屋子正中那些乐器的村托。与楼上相比,完全是个不同的、粗糙的、重金属感十足的世界。
长发男孩最先冲过去,摸了一下吉他,竟没好意思马上拿起,低吼:“哇哦!Fender Stratocaster!我老婆!”
赵潭是贝斯手,径直走到那把贝斯前,又回头看看许寻里。许寻生点点头,他拿起贝斯,也笑了,叹道:“好东西啊! ”
鼓手叫辉子,也即那细眼瘦男孩,坐到架子鼓前,拿起鼓槌,深吸口气,又摸了摸鼓皮,说: "Dnix.. Oh my God,杀了我吧!可以试试吗?
许寻笙看到他们的样子,笑了,点点头,往后退了几步。男孩们互相看看,赵潭说:“ 我们的主唱还没来,他下午去打工了。我们先试试,你有这么一套东西,肯定也有副好耳朵,听听我们]能不能达到你的价格减半的条件。不过说实...设备这么好,我们]都不好意思再让你便宜了!”他抓了抓头,辉子连忙瞪他一眼,似乎觉得他这么说有点太老实。
那长发男孩,也就是吉他手张天遥,已经挂上一把吉他,说:“还有一 把雅马哈,待会儿正好给小野。美女,听听啊,包你满意...
话音未落,张天遥长而瘦的手指扬起又落下,铮然之声瞬间迸出,许寻笙只觉耳膜轻轻震,几个男孩相视一点头, 神态都变了。吉他流畅如同急速蜿蜒的水流,贝斯电音饱满如同刀锋火花,鼓手辉子随着他们]的节奏,一下 下甩着头,猛然间手抬起,鼓点落下。
“咚、咚、...
墙壁仿佛都开始随着节奏呼吸搏动。
许寻笙双手插进裙子口袋里,听了-会儿,待一段节奏间隙,几个男孩全都抬头笑嘻嘻看着她,一脸满足兴奋。 许寻笙忍不住也笑了,说:“你们先玩会儿, 玩够就上来。”
张天遥:“好哪-”
许寻笙转身上楼,男孩们互相看了几眼,此时他们已没有心思去琢磨,一个搞古典器乐的女孩为什么会拥有这么一套帅炸 天的设备;也没去纠结能否获得她的半价优惠。他们只想今后能够拥有这套设备,用它进行练习,哪怕只是短暂的租用。
不过,开始另一一曲演奏前, 张天遥到底憋不住,说了句:“你们 难道不觉得这妹子长得很漂亮吗?”
赵潭笑笑没说话。
辉子:“我们没瞎!”
地下训练室的隔音效果是极好的,许寻笙关上门,在一楼坐定,隐隐只听到他们又开始了华丽而富有激情的演奏。许寻笙在桌前坐了一会儿, 给自己倒上一杯茶,明了几口,然而依然觉得心跳不太平静。那激昂的节奏,始终索绕在耳边。
她有感而发,坐到了琴架前,掀开布罩,双手抹了点油,擦在弦上,双手轻轻松起又落下。
古琴沉鸣,琴案轻震。她面目宁静如朝日,只有十指,由缓至重,由慢至快。急速拨动。那些摇滚节奏渐渐在耳中远去,只余琴声,在渐渐泛起的暮色中,在被风掀起的窗帘中,弥漫浸没。她的嘴角泛起浅浅笑意,时间忘乎所以, 连有人走进来也没听到。
这便是岑野第一次看到许寻笙的情景。
一个瘦瘦的女孩子,穿着很厚、很暖和的毛衣,大长裙子,头发很随意地系了个马尾,安安静静坐在那儿。她的肤色很白,两颊微红。脸不大,却也不瘦,甚至有点肉肉的。一双眼睛非常大, 眼珠极黑。于是那张脸就显得颜色很好,气色也很诱人。
她抬起纤长手指,七根琴弦玲珑错落,音乐极为激荡,却与他的摇滚完全不同,宁静的一室,是金戈铁马、古朴震动。
岑野听了几秒钟。
他并没有耐心听太久:“喂! ”
妹子没听见。
“喂”
许寻笙后背一颤,琴声戛然而止,抬起头,便看到一个很高的男孩子,立在门口。天色已有些许暗了,他明显是匆匆赶来的,还有点喘气。
在这个年代,许寻笙所见过的、能驾驭住中分头的男人,是很少很少的。眼前显然是一个。他穿了件厚的蓝色连帽衫,也只比他的同伴们穿得多一点点,牛仔裤膝盖上破了两个洞,肩膀上挂着个黑色背包。
蓬松的黑发往两边随意分开,露出白净的、五官特别清晰的脸。眼睛深而长,茶黑中仿佛敛着寒光。鼻梁挺立,唇紧抿着。右边眼角有一.颗小小的痣。 这痣若是长任一张普通的脸上, 只怕是累赘。但长在这张脸上,却是美人痣,为那清秀轮廓平刻味道。
不过,这中分美人显然是个然夜见,眼睛下有两个深深的黑眼圈,展说双眼有神,但整个人明显恹恹的。见许寻笙不答话,这人往门框上一靠, 懒懒散散像只高大的羊,嘴角-勾:“问你呢! 我兄弟们是不是在这儿?”
许寻笙点点头:“他们 在下面试设备。”
岑野仔细听, 确实听到声音,刚才竟然都被这女人的琴音遮住了。他站直了:“我下去看看。
许寻笙:“自便。
经过她身旁时,却听到他谈淡的嗓音传来:“琴弹得不错。 谢了。”许寻生没说话,听到他“咚咚咚”跑下楼梯的声音,而后是几个男孩大声叫嚷的笑声。许寻笔坐下,继续喝茶,却不弹琴了,兀自笑笑:哪里来的毛头小子,居然还故作深沉评论她的琴!
岑野下楼后,就把背包往地上一一丢,看到眼前的设备,也是惊喜万分,抓起留给他的那把吉他,试了试音。张天遥伸手钩住他的肩膀,第一句话居然是说: “喂, 楼上的妞是不是很正? ”
岑野头也不抬:“老 子是来训练的,不是来把妹的。”
“....你一个老是拈花惹草的货,居然开始装正经了!”张天遥怪叫着,缩了回去。
“她也许会欣赏我们的音乐。”赵潭忽然说。
“No,她和我们不是一路人。”岑野没头没脑来了这么一句,抬起头,咧嘴笑了,“还等什么?走起!
还是刚才的曲子。因为加了-一把吉他,旋律更加丰富。许寻笙端着杯芽叶清绿的龙井茶,静静听着。
我数过天空的流云
一-朵两朵三朵四朵
想要送你那朵,它偷偷着了火
红得像我的双眼
深得像你的口红
躲在天边慢慢不见了
我走过冰冻的松花江
心如坚冰从不声张
水在深处流满,鱼儿穿梭时光我把爱情留左岸
迷洞丢到另一边
剩下孤独的我走向远方我的家在北京之北
却跑到南方流浪
他们问我为什么总是张望
因为我不知道脚下的路
是否通往未来有你的那个方向
你看天还是那么蓝伸手就能摸到它的边界海还是那么深
它总是在我身后沉默
沉默得像那个手足无措的我
亲爱的姑娘
我愿意漂泊
我愿意流浪
我不曾真的放纵请你不要真的遗忘
勇敢在天空描绘我的名字听我在远方为你放肆歌唱
许寻笙没有想到,他会有这样一副降音。清澈、纯粹,如同容色中一银明亮烟火
冉冉升起。高潮处,却自然而然带着某种厚重的力量,甚至进发出些许物项震额。
他的同伴们的音乐,本来是极好极好的。可当他用全身力气唱出“我愿意源泊、愿意流...的反抗之音,所有乐器黯然失色,只有他的歌声、穿破空气、穿破墙壁来到她的耳朵里,也来到她的心里。
许寻笙忽然想到的,是曾经在父亲的朋友家看到的架古琴。 历经数年,满是纹路,却明亮如新。当你轻轻拂过琴弦,发出的便是这样清激、厚重、震额的声音。他是天生的歌者。
许寻笙真没想到,自己心血来湖出租个训练室,就招来这么一支有潜力的乐队、这么一位年轻而有实力的主唱。虽然现在在湘域他们好像还没什么名气。
一曲终了, 许寻笙听到男孩低低在麦克风里笑了,然后大声说:“谢谢大家! 很高兴今天能拿到冠军! ...要感,谢我们的歌迷,我们的乐队经理Mt巴拉巴拉,感谢所有人!请记住我们的名字,我们是来自湘城的
几个男孩齐声吼道:“朝暮乐队! 朝朝容暮,陪你共度!
许寻笙望着窗外,暮色四合,灯火初上。她的嘴角有清淡的哭,神色却依旧淡没。他们很快上来了。
还是推出了赵潭,去和许子笔谈定最后的租金。岑野套上了连相移的相子,低头走在最后,-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没想到他们.上楼,就看到许寻室已泡好了四杯茶,抬头笑。尽管男孩们平时报少喝茶,却也能闻出那小的青釉杯子里,茶如其人,幽香隐隐。
....美女”赵潭摸了损头,说,“我们 就想租这里。
张天逼却已忍不住了,冲上前,笑容灿兰中带着店气:“小姐, 半价租给我们吧?都听到我的吉他了,还没有被征服?还有我们的主唱,牛不牛?鼓手、贝斯,哪个不牛?键盘手今天没来,但也绝对不会让你失望!”
几个男孩全笑了,那9辉子的骂道:“腰子, 可以啊,这么实事求是。
也许是岑野个子最高,也最安静,许寻笙眼就看到了他, 帽子挡住半张脸,低着头,只露出似笑非笑的、自信的嘴角。
许寻笙也笑了:“练半天了, 你们先喝口茶。”这是待客之道。
“哦。”几个男孩走上前,拿起茶杯,宛如牛饮,一口干掉。岑野慢悠悠地走过来,也拿起一杯,瞟了眼许寻笙。许寻笙却正低头从抽屉里拿出两页合同,没有看他。
“我租给你们,”许寻室温温和和地说,“50块 一小时,不过一定要爱惜, 这套设备是我的珍藏。每周可以用两次,最好是下午到晚上十点前。”
“耶!”
“酷!可以说very酷了!”
“小姐姐你太给力了!”
几个男孩兴奋地赞叹着,唯独岑野还是靠在墙壁上,空茶杯已被他放在桌上,不声不响的样子。
“那你们看看合同。”许寻笙说。
赵潭看了一遍,觉得没有问题,同:“谁签? ”几个男孩互相看看,到底都没签过任何合同。张天遥刚想伸手,岑野忽然走过来,从桌上拿起笔,看都不看内容,却在看到“许寻笙”三个字时,怔了一下。
小学生都看得出来,这女人的字写得超赞。
岑野神色未变,提笔在她的名字旁签下完全不输小学生的字迹。龙飞凤舞,形如鸡爪。
许寻笙接过合同,看了一眼,也是神色未变,放进抽屉里,说:“租金你们可以下次来练习时再给,分次给、一起给都行。 ”
岑野:“行。 ”
这时张天遥笑嘻嘻地说:“小姐姐, 你人这么好,品位又高,又有眼光,简直就是我们的伯乐!下次我们]要是去参加比赛或者公开表演,能不能...借你这套设备?”
男孩们都安静下来,看着许寻笙。许寻笙很自然地答道:“我和你们 现在还没什么交情,谈这个是不是太早了?”
这个女人今天一直很好说话, 几乎是有求必应,还慷慨地给他们]的租金打了五折。张天遥没想到她会这样干脆地拒绝,愣了一下,可想想又觉得人家说得没错。于是心里隐隐有个念头:这个女人,看着很随和好讲话,其实又没那么简单。
岑野却在这时一一拍张天遥的头,说:“走了, 老子合同都签好了,还乱攀什么交情?
几个男孩走出工作室,才发现天空掉落细雪,纷纷扬扬,无边无际。
岑野伸出手,接了几粒,握在手心。其他人却早已缩紧脖子。天黑了,更冷了,周围的高楼渐次亮起温暖灯火,离他们这样的人,依旧遥远。可今夜,男孩们却莫名地兴奋起来。
“啊“岑野最先扯嗓子大吼 声,叽亮了了好几栋楼里的感应灯,然后是张天逼、赵...个个欧斯底里地电叫着,在小区保安赶来制止之前,他们撒开腿跑进夜色下的雪地里。
如今许寻维的生活很规律。孩子们大多周末成晚上来上课,她白天就谱请曲、练练琴、种种花草。有时候会上山采些果子、茶叶,有时候也会接点表演挣外快。收入不高也不低,但足以让她生活得很自在。
也有大学同学提起她,会说:“许寻笙啊, 她有勇气,过的是人人向往的生活。”也有人说:“许寻笙大学专业课那么好, 就是有点不求上进。”
许寻笙全都一笑置之。
她的父母也全不在意,给她付了这套房子的首期后,就放她过自由自在的生活。有时候父亲还打电话来,问她种花经验。父女俩能在电话里讨论半天,直至母亲在那头催“菜都凉了!”顺带抢过电话,叮嘱许寻笙几句一务 必要踏实生活,认真工作,专业提升也不可放下。
那时许寻笙就靠在工作室的摇椅上,一边伸手去触碰阳光,一边慢吞吞地一- 承诺着。
把训练室租出去后,朝暮乐队并没有马上来训练,许寻笙也没太在意。紧接着是个周末,她的一个古琴学生要去参加学校文艺汇演,家长希望她到现场指导鼓励。许寻笙自然满口答应,也没有提任何费用要求。
小学的汇演在江边的一个大广场上。许寻笙到时,看到到处是黑压压的学生和家长。前方搭起了舞台,一群孩子正载歌载舞,歌曲还是挺劲爆的流行音乐。许寻笙站在后方,看了一会儿,“扑哧” 笑了,就觉得孩子们]特别有精神、特别可爱。
她的学生表演安排在比较靠后的顺序,一看到许寻笙到了,孩子特别高兴,家长也满意。许寻笙蹲下,和孩子说了会儿话, 鼓励番,又指出 了她平时爱犯的错误。孩子满口答应不再犯,临上场时,整个人都是雄赳赳气昂昂的。
小孩表演得也很不错,最后拿了个二等奖。家长欢天喜地地带着孩子走了,许笙无所事地看了一会儿表演,眼见汇演散场了,所有家长和孩子几乎瞬间如潮水退去,只余下空荡荡的舞台和丢着些垃圾的广场。 还有些工作人员开始搬离设备椅子,等等。
许寻生抬头,看着江边阳光正好,她着眼看了一会儿, 转身往回家的方向走,
顺带从地上拾了个袋子,看到垃圾就捡起来,顺手而已。
走了一段,正弯腰检两个饮料瓶子,旁边有几个工作人员走过,拖着一排塑料椅子。许寻笙立刻退了两步,给他们让路。却听到一个不紧不慢、清清亮亮的声音治,“你一直都这么闲吗?”
这嗓音,听过一次的人,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许寻笙抬起头,看到岑野只穿了件T恤,下头是休闲裤,一身都是黑的。中分头依旧那么随意地搭着,眼睛里懒懒的、亮亮的,仿佛藏着冬天的太阳。讲话时,脸旁边却即刻呼出一团雾气。
许寻笙看了看他露在外面的手臂,有点吃惊:“你不冷吗?
岑野看着她穿得像个团子的样子,不过依然是个清新脱俗的团子,他忍不住笑了,手扶着那排塑料椅,说:“干活, 冷个屁。”
许寻笙有点不太适应他的讲话习惯,但没说什么,转头望去,果然看到几个人看着像他的乐队同伴,也在前方搬东西。
“你在干什么?”岑野盯着她手里的垃圾袋。
许寻笙也低头看了眼,说:“反正我闲呗。 ”
岑野点点头:“那倒替我们省事了, 待会儿还要打扫卫生。”
许寻笙平平缓缓地问:“你们白天打工, 就是干这个?
岑野伸出长臂,又从旁边扯了把椅子过来,叠上去,漫不经心地答:“ 也不全是吧,有什么零工打什么。
“哦。”许寻笙也没什么可以和他聊的了,便侧身站到一边,让他先走。
岑野推着堆得像小山一样的椅子,也不看她:“走了。 ”
许寻笙:“再见。
哪知话音未落,就有人跑了过来,是张天遥。他跟岑野一样,也脱得只剩下T恤,长发今天束在脑后,倒显得眉眼干净俊朗。
“许寻笙!”张天遥很惊喜的样子,- -下子站到了岑野前面、他俩中间。
张天遥问:“你怎么来了? ”
许寻笙解释了一下自己为什么在这里,一直沉默的岑野忽然插了句:“我看到她的时候,正在一个个捡地上的垃圾。”
两个男孩都笑了,许寻笙也不知道他们在笑什么。张天遥冲她-竖大拇指:“服了,你果然是个神人!”
许寻至想了想,也哭了,见两个大男技依旧桥在自己跟的,便好心说:“注意不张天遥答:“不会, 你太小看我们了。找这个活儿,也是小野说要锻炼身体,搞音乐的,必须有个好身体,尤其是主唱和主音吉他手。是吧,小野?”
岑野轻轻“嗯”了一声。
许寻笙有点意外,没想到这小子考虑得挺长远的。
她挥了挥手:“那再见。 ”
张天逼却又开口:“许寻笙, 我们下周三晚上在黑咖酒吧有表演,你要不要来看?。许寻笙愣了一下, 张天遥有些期待地看着她。
岑野却低声笑了,说:“你邀请她干什么? 她看起来像喜欢地下的人吗?你又不是贝多芬!”
张天遥有些失望,却依然不死心,说:“来嘛, 你现在也算是赞助了我们。小野、我、辉子、坛子都会去。我们是表演嘉宾,可以有几张免费门]票,你也可以带朋友来...
阳光下,两个男孩意外地看到她轻轻一点头,眼睛也微微一弯,光芒流转,似笑非笑。
“好,我去,”她说, “不用你们送票,我会自己买,给你们捧场。毕....我.不光只听贝多芬。”
岑野-怔,张天遥却哈哈大笑,拍了一下岑野的脑袋,然后说:“哇, 我没看错,你果然是个有品位的女人!那天我一定用一 把吉他躁翻全场!”
许寻笙慢悠悠地走了,正如她慢悠悠地来。两个男孩这才继续干活。别看跟许寻笙聊天时,两人仿佛极为轻松放肆,实际上搬搬卸卸一整天,早已浑身酸痛、疲惫不堪。拖着老黄牛似的身体,好容易把剩下的活儿干完。别人开车把设备全拉走了,两人这才套上外套,毛衣也懒得穿了,一屁股坐在广场的一个花坛旁,看着不远处的江面,也不管地上脏不脏。
张天遥摸出半包烟,自己点了支,又丢了支给岑野。两人吞云吐雾。这时张天遥显露出与刚才完全不同的沉默神态,抽了一会儿,才问岑野:“咱们好不容易获得在黑咖的表演机会,你觉得下周....咱们能爆吗?
岑野用那修长的手指,轻轻弹了弹烟,说:“怕什么? 我们什么时候没爆过全场?”张天遥哈哈大笑,似乎心中那一点不自信也一 扫而空。他眯着眼,说:“我没想到许寻笙会真的答应。”言语中颇有欢喜之意。
岑野斜瞥他眼:“你不会对她动心了吧? 我去!有病啊你?”
张天遥淡淡地说:“动个屁心, 我逗逗她不行吗?”
晚上八点半,两人准时赶到家酒吧。 这家酒吧虽然不如黑咖知名,但给他们的报酬也还不错。辉子、赵潭都已到了,键盘手张海照例迟到。
还没轮到他们表演,几个人就在舞合后的休息间坐着,抽烟, 聊天。岑野照例物出手机,沉迷于游戏。赵谭嘴了杯胖大海茶过来,放在他手边,说:“喝点儿, 润澜嗓子。”
.....岑野腾出手去接茶。
这几个都是兄弟,但只有赵潭是他的大学同学,也是跟着他从东北来到湘城闯荡的,虽然沉默寡言,平时对岑野却颇为照顾。
“我去!”岑野大吼一声,翻了个白眼, “我被杀了!坛子你又不是我妈,老叫我喝什么茶!”
大伙儿全笑了,赵潭也不生气,淡淡地说:“你是 主唱,嗓子不养好对得起我们吗?”
岑野虽然还有点气,却不说话了,端起茶杯一口干掉,“砰” 一声放下。
就在这时,有人敲门。张天遥懒洋洋地应道:“进来。”
进来的是个染着黄发,戴着一双猫耳朵, 短裙,浓妆,露着雪白长腿的女孩。看年龄也不过二十出头,手里还抱着个很大的琴盒,探头进来,看到他们就笑了。
男孩们看到她,都望向岑野。岑野看她一一眼,从桌上拿起手机继续打游戏。“我们是不是得回避啊?”辉子不怀好意地说。
张天遥则低声说:“ 我说他招蜂引蝶吧?长得好就是吃香,我们这才出道多久,几个女孩迷上他? !舒颜,需不需要我们回避?”话是对那女孩说的。
岑野头也不抬:“回避你妹! ”
几个男孩便笑笑,等着看好戏。那叫舒颜的女孩也不羞涩,旁人见了,只觉得她整张脸、眼睛里都是光,那是女孩看心仪男孩时独有的光芒。她一个个跟他们打了招呼,大大方方的,然后走到岑野面前。
“小野,”舒颜说,“你 上次说,喜欢这个牌子的吉他,我求爸爸买了这个。是给你们下周在黑咖首演的礼物,送给你。”
眼睛里、言语里,全是期盼。
见岑野无动于衷,她笑了笑,打开盒子。几个男孩凑过来,全都惊叹出声:哇!舒颜你下血本了啊!”
张天通阳准岑野的期防:“小野你还装什么装为这吉他,都得茶个哪!更何况舒颜长得还这么正!”言下之意,觉得岑野即使接受舒颜,欢好场, 也无不可。岑野这才拍起头,看了眼吉他,又看看舒倾,笑笑。
他们乐队在长沙组建有几个月了,也表演过好儿场,算是小有名气,也有了故粉丝。舒颜就是其中之一, 大概是两个月前吧,只要有朝喜乐队的表演,这个女孩儿乎场场都到,场场都跟。岑野还真的有点烦。
“这把吉他,买下来得大几千吧?”岑野问。
舒颜眼中闪现骄傲之色。其他几个男孩看着岑野的样子,却知道不好了,这家伙阴阳怪气的,怕是生气了。
岑野慢慢地说:“这么贵, 我干三个月活儿,也买不起。要是收下,那不得卖身给你啊?
舒颜的脸微微红了:“小野, 你别开玩笑了,我没有那个意思....
岑野根本不听,打断了她:“不卖身呢, 就得卖肾,两样我都舍不得。无功不受禄,这琴你还是拿回去吧,谁愿意要谁要。我不白要女人东西。”
说完他往沙发里一靠,又笑笑:“ 更何况现在,我已经有一把更好的吉他可以弹了。”
在岑野的记忆里,家人几乎见到他的吉他就皱眉头。不光包括严厉而沉默的父亲,还有一向待他亲厚的大哥,甚至还有温暖柔弱的母亲。母亲会偷偷打电话给他,小声哀求:“小野, 别干那个了,别再舉了,早点回申阳来,找份稳定工作好不好?”
岑野对着父亲还可以愤怒地大吼,但对母亲,却往往觉得失去了所有力气,那是一种不被理解的痛苦。他只能很烦躁地应付几句,偶尔会发脾气,然后挂掉电话。
母亲问他要卡号,要补贴- -点微薄的生活费给他,他也没肯。
每天深夜,二十三岁的岑野躺在跟赵潭合租的小房间的上铺,床边挂着一把并不算很好、却花光他所有积蓄的吉他,他双手枕在脑后,望着漆黑的远方。心里就像有个洞,永远也填不满。
好在,组建朝暮乐队后,他们在长沙已小有名气,只是表演机会还太少,参加音乐节和办巡回演出更是还摸不着边。但是岑野相信,他那空空冷冷的心中,充满信心,那只思时间问题。后年,甚至明年,他们定会被大众赏识。甚至被专业制作人赏识,一定能混出个人样。
想到这里,岑野的胸口就热乎平的,摸摸索从口袋里掏出烟,咬了一支,刚想点,躺在下铺的赵谭就出声:“别躺床 上吸烟,搞出火灾我们赔不起。
岑野答道:“我还没点呢!”三两下滑下来,坐赵潭床上,一边抽烟,一 边手指敲在膝盖上,打着拍子。
赵潭观察他的神色,问:“又想出什么新旋律了? ”
岑野很冷酷地笑笑,手指还仿佛停不下来般抖动着。赵潭坐起来,手搭他肩上:“今天什么玩意儿刺激你灵感了?'
岑野的手指忽然停住。
赵潭问及,他才意识到,有-段旋律,一直 在他脑海里回响,这才令他的心始终未能真正平静,令他的心在深夜里也躁动不安。
一个画面一闪而过,女孩坐在琴边,面容安静,眼神沉迷。
“我每天都能自动到达灵感高潮。”岑野说。
赵潭笑:“滚。
抽完一支烟,岑野干脆爬起,披着厚厚的军大衣一-他们从市 场便宜买到的,挺酷,还保暖爬到房间里唯一- -张小桌前, 打开台灯,抽出几张纸和一支笔,开始写旋律。
赵潭玩了一会儿手机,眼见两点半了,说道:“喂, 早点睡,明天晚上还有黑咖的表演呢。”
岑野头也不回,“嗯” 了一声。赵潭知道劝不住他,自己很快就呼噜声大作。只剩这低矮的楼房里,狭窄的一扇窗,一盏小灯, 在冬日寒意的包裹中,彻夜明亮。
等到赵潭睡到日上三竿醒来,看到那个消瘦的人影还趴在桌前,吃了一惊:“我X !”
赵潭跳起来,抓住岑野的肩:“你要 不要身体了?又通宵?
岑野这才慢慢往后一一靠,那双深邃的眼睛下,照例一团黑眼圈,白暂的脸愈发苍白,修长十指却玩转着铅笔,淡淡笑了:“我这就去睡, 写、完、了。”他打了个深深的哈欠,仿佛突然化身一只死狗, 慢吞吞爬上床,轰然倒下,几乎是下一秒就响起均匀悠长的呼吸声。
然而与今天没办法量大久。有话儿爱干,还要报前天大名集的黑象酒无彩维。以至于全部活儿忙完了,酒吧也已开始晚上的营业。还没到他们的表演时间,在热闹的音乐声中,他居然就趴在酒吧一隅的沙发上,呼呼睡着。同伴们知道他累极,也没喊他,想着在表演开始前,让他多睡会儿。
键盘手张海是他们中年静最大的,已有二十八九,也是老江湖了。只是直没混出什么名堂。他是湘域本地人,技术一般。 人脉却广。 来黑咖的演出机会,也主要得他从中斡旋。张海今天很难得地提前到了,他穿身亮闪的皮夹克, 嘴里叼了根廉价雪茄,生得糙皮满脸,干瘦却精神。他看到瘫在沙发 上的岑野,就皱眉骂道:“都要开始表演了,这小子怎么睡了?”
辉子其实不是他们的专职鼓手,还兼了另一个乐队的,这年头,一支新的、没有任何背景的乐队,想要找到每一个合适的成员,本来就是不容易的。不过每次练习演出,辉子都准时到,也算尽职尽责。此刻他就倚在张海身边,坏笑:“这小子不会昨晚上自己玩过头了吧?”
赵潭答:“少胡说八道, 他昨晚有灵感,通宵写了支曲子,很不错,回头我们再仔细排练。”
大伙儿于是都叹气:“这小..... 俨然已是习以为常。
张天遥今天居然磨蹭了半天,才从洗手间换好衣服出来。一 走过来,大家才发现他今天不一样。头发居然洗过、吹过了,平日的毛糙不见了,顺滑顺滑的。脸也洗得很干净,比平时还白点,好像打了点粉。还穿着平时舍不得的-一件牌子货白衬衣,黑色西裤把屁股绷得紧紧的。
“哎哟,我去!”张海喊道,“腰子, 你今天很浪啊?”
辉子:“他天天都浪。 ”
张天遥得意地捋了捋头发,在他们旁边坐下,说:“少胡说八道,我这不是重初今天的表演吗?”
赵潭笑笑:“挺帅的。 ”
张天遥指还在酣睡的岑野: “是不是比他还帅?”
赵潭点头:“他算个鸟。 ”
众人哈哈大笑。
就在这时,辉子忽然用胳膊捅了捅张天遥:“嘿! ”他看向门口。
于是张天道,起源、张海全都循声望去, 安静下来。
步野原本睡得迷迷糊糊,时而梦见自己回到东北,路着厚积雪,望着干枯扭曲的树枝,心里的感觉亲切又陌生,甜宝又痛楚;时而听到那群小子在耳边哪印嘎观,尤其是张天逼,嗓门大到吓人。岑野也听见了他在吹嘘自己帅,岑野在心中冷奖:他帅?我拔根毛都比他硬好不好。
还有轰轰隆隆的音乐声、很多人的说话声、暖场乐队的歌声,盘旋人耳。所有这些声音,构成了一个五光十色的梦境。
所以,在一阵爆笑声后,当众人忽然安静下来,岑野反而不适应了。说不清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他像是被什么突然惊醒,一下子从臂弯里抬起头,看着旁边沉默的哥们儿L,然后循着他们的目光,也望过去。
有个女人,已经走到了他们卡座正下方的那些零散桌椅旁,欢闹的人群中,她走得很安静,但是很多人都在看她。
岑野一动不动,面无表情地看着。
从古至今,酒吧这地方,都是美女如云,而对于混酒吧的老饕们,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可是这个女人,完完全全是特别的。
她今天将长发放了下来,原来她有一头波浪长发,乌黑,每一卷都是那么柔软妥帖,完美伴在脸颊旁。她的肤色本就白里透红,此时在幽暗灯光衬托下,显得颜色更好。一双深长的眼眸,静如处子。涂了嫩红唇彩,亦带珠光。
她穿的是件宽松的暖色风衣外套,里头是黑色修身毛衣和一条层层叠叠的裙子,完全掩不住丰满而苗条的身材。她还穿了高跟鞋,二寸高,十分享亭玉立。
但最紧要的,是她的气质。清新中暗藏华丽的妆容,还有清秀明艳的五官,令她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而她像是见惯,又像是毫不在意,拎着-一个暗纹刺绣金色手包,徐徐裊袅走了进来。
不仅男人在看她,女人也在看。暗光之中,她像一朵幽然绽开的梨花, 无声无息,沉凝住所有光芒。
下方那些散桌,原本已经坐满了,她四处看了看,安安静静的。旁边一个独坐一桌的男人忽然笑了,对她说了句什么。她的表情还是很宁静,然后微微-笑, 似乎说了句谢谢。那男人就拿着酒起身,去了旁边一桌,跟别人坐在一起。那神色竟有些许酒脱,仿佛干了件暗自拉风的事。
许寻笙便整理了一下裙子,在那张小桌处坐了下来,手托着下巴,看着舞台,等待着。
一切如常。物中,因地而起的小强动,的佛这才您感教了,天的那天8的时1
而将街这来、的佛也时时进了口气。保梅设见过许4车低师乐道电里来了这么个仙女?还是一一个人?
“海哥,你可别打她的主意。” 张天遥忽然说道。
岑野瞬时抬头望向他,张天遥眼睛直勾勾望着许寻笙,话却是对岑野说的:“小野,我改变主意了。
岑野没说话。
张天遥一字一 句地说: “ 你们]觉得我能追到这位仙女吗?”
众人都是一静,而后异口同声:“不能!
张天遥:“还是不是兄弟 了?我现在就上!”刚想挥手叫许寻笙,酒吧经理却过来了,让他们马上候场准备表演。张天遥这才立刻收了浪荡神色,- -伙人精神抖擞地跟经理往舞台去了。
朝暮乐队现在也是有几个粉丝的,当他们穿过酒池走向后台,就有人在喊:“朝暮乐队!”
“小野!
“天遥!
几个人都笑着回头,向粉丝挥手致意。这种情况,岑野从来是不太搭理的,今天却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
人群中有几个看不清面目的女孩在尖叫,岑野的神色淡淡的。也就是那么不经意的一瞬间,那么多人当中,光线并不太好的环境里,他看到了许寻笙,她也看着他,而后两个人都没什么表情地移开了视线。
到后台后,岑野匆匆去厕所洗了把脸,拿出赵潭的大宝霜,胡乱往脸上抹了抹,再用水打湿头发,梳了两下,就算准备妥当。
马上就到他们上场了。
几个男孩站在舞台侧下方,没有动,也没有人说话。舞台已经空下来,为他们准备好。舞台上烟雾弥漫,灯光闪烁。有人报出他们的名字,台下一片欢呼声。有人在兴奋地跳,有人露出期待的笑容。
每个男孩的喉咙都在这一刻微微发干, 心却仿佛随着暖场音乐的节奏声,用力跳动着。旁边的酒吧工作人员喊了一声, 示意他们立刻上场。赵源忽然仲出王低声说:“朝暮乐队, 唯我独尊!”
“朝喜乐队,唯我独尊!”有人重复,然后只又只手重叠上去:张天遥辉子岑..张海笑了笑,也用力说出这句话,把手放上。
大家一起挥舞了几下,将手甩开。张天遥最先抱着吉他,跳上了台,然后是赵酒接着就是主唱岑野。
岑野抬头,看到舞台上光线朦腺胧胧的,观众的欢呼声热烈得像要把这如梦境船的一切截破。很多声音在耳朵里,每一个音符,仿佛都在逗弄他的血脉、他的细胞。他跳上台,听到台下又有了一片不小的骚动,他听到心中有个声音在笑。
当大家都把乐器安装好,插上电,岑野抬起头,麦克风就孤单单立在前方一他和乐迷们的中间。他似乎看到前排一些女孩脸 上浮现出狂喜的神色,但刹那之间,其实什么也没看清。他握住麦克风,酒吧渐渐安静下来,而他感觉到整个世界仿佛也随之安静。- 刹那, 他仿佛离这切很远,恍惚间又发现自己其实身在其中。
直至身旁的贝斯声响起,还有吉他声,高亢的旋律骤然划破空气,也震醒了他的眼睛。他抬起眼,看着面前浑浑噩噩、朝朝暮暮、疯疯狂狂的一一切。他的脸靠近麦克风,手心火热,整个人看起来冷漠无比,脑子里却只剩下一个念头。
一个清晰的、 强烈的、回旋的、永不妥协的念头一
这是我的舞台。
我的音乐。
唯我独尊。
天上地下,天高地厚,过往将来,今时今日在这一寸天空下。
我生我死,唯我独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