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中旬的燕京永远都会在黄沙中,至少是这两年,当大人们离世而去,三北防护林对于少年来说只是一堆工厂里头的原料木头。
全球变暖问题再也不需要发愁,联合国作出的2080年冰川融化论调是基于19世纪开始的第二次工业革命,从那时起,地球每年的升温就像传说里和国王打赌的象棋手一样,工业几乎要把地球生态圈的“粮仓”都填满到自己的“棋盘”中去。
如今,谁会忧心环境问题呢?去年,联合国这个名存实亡的组织里头的环境保护部门,发出了地球升温减速的报告,每年2度的升温停止了,控制在小数点后两位的数据上,代价是全球的工业一朝下降至原来的30%,少年们的城市里,电和水成为了一种国家统一配给的资源。
燕京市外,数以十万计的少年们被围堵在市界之后。
从危机的第一年开始,无数的孩子涌向燕京城。几乎所有的父母在进入棺材前都会拉着孩子说,“快,去北边!去首都!”。
一时间,北方的省市都空了,少年们和孩子们向古代的流民一样,冲向国家的首都。
八九岁模样。他们靠着高速路的护栏,身上少有穿着干净衣服的。两边的农田麦地里,尽是些像印第安人那样的尖顶帐篷。
蝗虫似得人群,他们的居住地内也是肮脏的,活像上个年代的巴西贫民窟,垃圾随意的堆积成山,小的孩子不明所以,站在垃圾上呼喊着同伴,大的孩子以及少年们在其中翻找着缺少的物什。废旧的针头扎到他们的身体后,也只是麻木的拔去。
每一天,又会有新的少年从各地赶来。
部队的少年兵们以团为单位,被分配到首都的各个入口,路障和辎重堆积在城门外,战时壕沟也挖好,战团三班守夜,每天的清晨,拦住想要强闯的人。限制入城人流。
今天,吴念悲牵着毛驴来到了首都的外面。
从保定开始,身旁的这头比猪吃的还多的驴子就被人盯上了,那伙人趁自己打了盹的功夫把驴给牵走了,还好自己睡的浅,驴子发狂似的叫唤,领头的那个被驴蹬腿给踹得当场吐血 期间还吐出来其他的血块。
吴念悲倒是没有跟旁边的小偷们一样蒙,摸了摸那人的腹部,软塌塌的,像面包一样。
又看了看血块,转头就跟树底下抱作一团的三个人说
吴念悲“没救了,主心骨被打断了,内脏的吐了出来,喉咙被堵住了·······看,脸色都变紫了。”
他一指倒地上的那人,剩下的三个看上去十二岁的孩子们吓得不敢说话,只是点头。
将尸体清洗干净,再把沾满秽物的裤子脱下来给他换了自己的一件旧裤子,指挥着剩下的人挖了个坑,把树皮扒下来刻了个潦草的墓碑。
乱世中,匪徒何止层出不穷,两年来,吴念悲已经觉得人是死是活没所谓了,活着的好好活,死了的, 他看到了也会立个坟。
牵着驴,边走边说着
吴念悲“我立个坟,这是积德,懂了不。”
吴念悲对驴说着。
驴打了响鼾,嘴里嚼着公路旁的野草。
吴念悲“哎,说了你也不懂。”
吴念悲叹了口气,驴子又打了响鼻,听起来像是人“噗”的一声笑,吴念悲摇了摇头,牵着驴走在路上,坐在公路护栏上的少年们默默地看着他·········一条大道,唯有他一人牵驴独行。
王新“给。”
吴念悲也不客气,仰头就灌,“顿顿顿”几下就喝了一半。王新不得不提醒他
王新“别急,省着点喝,我们打水得走到南面的永定河支流去打水,很费力呢,每人一天就三瓶水。”
说着又指了指念悲手上的瓶子,吴念悲仔细端详着塑料瓶,瓶中的水倒是很清澈,几粒很小的沙粒在其中被映衬出来。
王新坐在吴念悲的一旁。这个看上去只有十七岁的少年说话做事倒是很老成,吴念悲一到居住地,首先找上门来的就是这个人。
夜晚的光源是各个营地的篝火,少数的帐篷外挂着灯泡,不过,荧光灯在营地里很多,那种两年前也就是大人们的时代,这种用来在大型活动中呐喊助威的玩意儿,如今却成为了这群少年和孩子们的重要光源。
由于每根荧光的颜色不同,看到的事物也会因为走动而显现出不同颜色,刚刚看到自己那被红光照耀的伙伴,招呼后再看,走远了的他就变为了蓝色。
吴念悲受不了这种光线的变化,他坐在营地旁边的篝火周围,默默地吃着他的晚餐。
王新在一旁一直在说,还有其他的几个人,有一个戴着破了个大口子的牛仔帽的少年直勾勾的盯着火堆。
王新身边的一个戴着副圆框眼镜的可爱少女问道
圆框眼镜可爱少女“话说,你是从哪来的?”
吴念悲注意到了她看向自己的目光,只得放下端着的餐盘,说道
吴念悲“最近的话······是从石家庄过来的。”
他点了点头,似乎是自己对于自己说的话很肯定。
王新倒是来了兴致,他盘起腿,侧着身子问吴念悲
王新“你是那的人?就是,你爸妈原来和你在‘大灾变’之前,也住在那儿?”
吴念悲“你说的是老家吧?”
吴念悲问道。
王新“也不是·······好吧,就算是吧,你是哪儿的人?”
吴念悲“我吗?我是燕京本地的。”
他这一说话,在场的人都愣了一下,旋即大笑。
一个穿着破夹克的男孩说道。
夹克男“不是我说啊兄弟,你首都的咋会到这来了?”
吴念悲“两年前,我爸妈去世的时候就出城了,你可以认为,嗯········是旅游吧。”
王新这回笑着摇了摇头,对着篝火周围的其他人说道
王新“这是我目前为止见过第二牛皮的人了。”。
吴念悲“第一是谁?”。
王新“就在去年,大伙不都是等的急了吗,关口又老是死卡着不放,我和弟兄们合计了一下,想这么等下去也不是个头,就说趁着换班的时候冲关········”
王新慢悠悠的说道。
他旁边一个有点胖的少年摇晃着举起的,手接着说。
胖子“剩下的我知道,那天晚上十一二点的时候,我们把营地的灯都掐了,大伙就望着哨卡,等出来了五六十人的样子的时候,王哥和李哥就带头朝城门关口冲了过去··········”。
这时那个一直不说话的牛仔男哼了一声
牛仔男“哼,还不是你胖子·····让你盯哨,结果瞎喊,李哥一冲上去,当时就和兵撞了个对门。”。
那个胖胖的少年听得脖子都红了
胖子“那能怪我吗,谁知道他娘的人家早就知道了,一个混编连就埋伏在城门后面,倒是你,枪一响,你人哪去了?”。牛仔少年也被说得急了,“他妈的,南边的没我帮你们看着,你们知道还会从后面蹦出来一支队伍吗?他娘的,军车都开到后面了,林子里蹲都蹲了两百多号人,东面也被围了,东边的老虎他们小两百人被人家不费一枪就围住,四面就他娘的西边没人·······”。
话音刚落,一边的王新打断道
王新“好了好了,那次是咱们太急了,被人家溜着耍。”说完,他看向吴念悲,“那次我们小一千人的冲关被人家早就知道了,当时所有人都没跑,全被了包饺子········当时一看四周都是人,我们就说往西边跑,结果,说是西边没人,冲到西边的人很少,最后三十个都没有,剩下的三十个也没跑远就被抓了。”
吴念悲“这不是·······‘围三阙一’吗?”
听到吴念悲说的名词,一旁的胖子和王新都跳了起来
王新“对对对”
王新说道
王新“那次是真的狠,当时如果真的被围起来我们就准备玩命了,但是看到西方有个口,所有人都觉得还有机会,于是······”(同时无奈的耸了耸肩)
王新事后被关了一年多,最近放出来的,他聊到冲关的事,依旧兴致勃勃
王新“后来,我们被押到城里头,当时心里想着‘完了,这回不被毙都是好事儿。’,在城里军营的最里头,我们都被押解都指挥官面前。”。
吴念悲“指挥官?”
王新“是的,当时我、另一是李观,就是那天找你的那个有点儿黑的那个。”
见吴念悲一脸疑惑,王新解释道
王新“当时我俩被押进营帐里头,那个指挥官就坐在那块·······”。
牛仔男 “我记得,李哥说那个人十七岁的样子,很高、很壮,你们找到他的时候在吃火锅,滚烫的肉夹上来就塞进嘴里·····“
不等这人说完,王新就摆了摆手。
王新“没有,那个人看起来很高,但是有点儿发福,长得像,嗯·······像胖子那样,但是要瘦一些、还要高一些”
见王新指到自己,胖子骄傲的拍了拍胸脯。
王新“那个人啊,让人看不透,我们去的时候正在吃火锅,烫的他呲牙咧嘴,他先问我是谁,我当时以为死定了,就劈头盖脸的一顿骂他,他说什么我都回他句‘直贼娘的’·······后来,老李有点儿扛不住,问啥就达啥,我给他使眼色也没用。后来那人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指了指我,说‘这哥们儿太闹腾,把他关几天’,后来你们都知道了,老李出来报信,我在里头吃了一年的公共食堂。”
王新笑道,他望向吴念悲
王新“所以说,你这个第二当的不冤吧。”。
吴念悲没说话,举起水瓶做了个敬酒的动作。
篝火又恢复了沉默
这时吴念悲问道
吴念悲“为啥都想跑来首都啊?”。
王新抿着嘴,摇了摇头。
王新“现在这个局面,你觉得除了这儿,我们还能在哪寻求到庇护?”
吴念悲没有回答,王新看了他一眼,接着说
王新“我爹妈走的早,国际刚刚宣布控制不住的时候,两个人就走了,不过还好,结伴走的,我爹是上午走,我妈是下午走的。我眼泪还没止住,他们就都没了········当初爆出来说没成年的孩子没有事的时候,我爸妈就跟我说,说万一”王新停顿了一下,他把“万一”两字咬的很重,“万一控制不住了,别守在家里,少年时控制不住的,要是真的有那么一天,就跑燕京去,进了燕京城就好了。”。
篝火一边的一个壮汉子说
壮汉子“ 俺爹娘也让俺来燕京,说首都最安全,进了城就在里面扎根·······为了过来,俺家里的电视都给卖了才凑够路费,老辈子留的地俺也给弟弟们了,俺二姐留下的孩子今年才五岁,俺来的时候说‘舅就是死,也得给你在北京拿块地’,可是·········俺没想到会这么久”说着说着,壮汉子就哭了“昨天,王哥给俺四弟领到俺面前了,俺四弟脸上都是血,拄着拐棍,右腿给人打瘸了,眼睛也瞎了一只········当时抱着俺就哭,跟我说‘哥啊,俺们回家吧,家里没你让人欺负惨了’我问咋回事,他说,说,说·······呜呜呜”
汉子开始哭得没法说话,王新和其他的居住地的老熟人都去安慰他。
汉子顺过一口气来,抽泣着说
壮汉子俺四弟说,俺走后,弟弟们开始的时间都在吃家里的屯粮,但是俺家人多,十几口缸的粮食,周围还有别的没法过活的孩子也要吃饭
壮汉子俺二弟就想着,可不可以学学种地,俺家隔壁村的李芳家还有两台电脑,弟弟们就用俺们的四亩地,换回来了一台,又置办了写食儿的种子还有农历,俺家的弟弟以为家里的东西好起来就可以再买回来,就都往外换
壮汉子但时间一长,俺婶婶家的兄弟也想来分家产,俺家兄弟当然不会同意,俺家兄弟买的物什都是为了学谋生活的要命物,可是,俺的堂弟们好说歹说都不信,最后分了他们两缸的苞谷才肯走········
壮汉子俺那些弟弟们见粮食见底,就越发的急,电脑上搜的种地咋种也没个结果,后来村里断电了,可俺家的电费是蓄了一年的,连年底都没到,村子里各家的电也就都停了,后来才说,是俺那两个被选为村保卫处长和主任的堂弟干的,村里管电的李芳说是他两个人要掐的电,说这样的话省里就会拨下来救济粮了······
壮汉子俺弟弟真就信了,可是十天半月,粮食见底了,县里人也来了,粮食却没有,后来才知道,村里的委员会觉得救济粮粮食拨的少,几个人就分了,到后来,县里市里见我们村里的人饿病了的、饿死了的越来约多,运的车就也多了,但是车都是开到家村委会里的,少年们哪里拿的到?
汉子顿了顿,瞧见人群中唯有吴念悲一言不发、没有任何愤慨,反而是在一个小本子上写写画画。
汉子瞧见吴念悲停下了笔,抬头看着自己,于是接着说:
壮汉子“俺小侄子最先扛不住,晚上饿的起来找吃的,他跑到俺们的祖田那块,跪在地上,想捡着原来收粮食拉下的麦穗,可是哪里会有?第二天俺二弟发现,娃娃在地里没起来,已经死了,娃娃抓起土吃死的,土咽下去,喉咙哪里还吸得了气?”,
壮汉子俺四个弟弟跑去堂弟家,村子里头就他家最富,俺二弟都跪下来求人家,结果我那堂弟们还踹了他一脚,俺三弟求人家施舍点,起码看在原来那两缸粮食的份上,俺那两个肥的都快长膘的堂弟满不情愿的给了两缸粮食,本以为有救了,可是知道,是发了霉的谷子,俺四弟跟他们理论,那两个畜生的大狗给我四弟咬伤了腿,·········,四弟跟俺说,发了霉的谷子他们也只能吃了,像吃药一样的吃,煮出来的粥是酸、臭的。
壮汉子但是兄弟们都在想,想俺进京了就好了,进京后带弟弟们去享福,俺弟弟就是这样撑过来的········
壮汉子俺们村子里有其他的家也饿着,村委会的人那么凶,谁感去惹,他们听说俺们家里有主任批下来的两缸粮食,都来俺们家里要,俺弟弟想救人一命,可是俺们也要活啊!
壮汉子俺三弟和五弟堵住门不让人进来,结果给人打死了,最小的六弟在门口滑了一跤,被人活活踩死,只有四弟,四弟被人打瞎了左眼,死了命的逃过了一劫······
壮汉子村里的人都把俺们的家底搬空了,俺的堂弟眼看出了人命,这就办了席‘全村宴’,光牛就杀了两头!饭后还没人给了一麻袋的谷子,俺四弟为了求活,厚着脸皮去蹭饭,那两个畜生就得意了,假惺惺的给俺弟弟单独弄一桌,上菜比别人慢,因为上的是别人吃剩的,俺弟弟为了活下来,哪还管这些,俺弟弟跟俺说,村民瞧不起他,因为他家有粮食也不给他们,而俺家的堂弟大气,办了百家宴,那是老一辈里前朝巡抚的手笔。有的淘气的向俺弟弟仍饭菜,俺弟弟抓起来就吃,为的是活下来,搞到最后,这些牲口把俺弟弟当成动物园里的动物,他们一个个扔去,就像投食儿一样。俺弟弟一遍流眼泪一边吃,用他的话来说就感觉像是在剩菜堆里头吃饭······。
汉子说完,吴念悲的笔记也已经记完了。
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到了吴念悲盖上笔帽的声音,空气都变得凝重。穿破夹克衫的少年一脸鄙夷地看着他
夹克男“兄弟,不装逼会死吗?”
谁都听得出他语气中的愤怒。
吴念悲平静的将口袋速记本塞回自己的衣兜,
吴念悲你觉得我在装逼?
吴念悲饶有趣味的望着他。
王新插在两人中间,拦住两人,
王新”好了好了,别闹僵。”
轻轻的将夹克男退后,吴念悲一直翘着二郎腿,显得毫不在意。
夹克男“王哥,您别管,让我教训一下这孙子成吗?”
夹克男指着吴念悲,吴念悲把眉毛一挑,显得十分不解。
王新别别别,以后都是自家兄弟,别······
王新感觉自己拉不住夹克男,夹克男瘦一甩,挣脱出了王新的束缚。
夹克男指着吴念悲
夹克男“姓吴的,你这种人我见多了,啥他*的惨事到了你们那儿都不叫事,总觉得自己高人一等,实际上,狗屁!你*的绝对这有什么问题”
说着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夹克男“别以为你丫是城里的就了不起、很牛逼······我告诉你,你不懂我们,知道吗?我见过太多你丫这样的人了。”
夹克男指着吴念悲,吴念悲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既没有被拆穿的愤怒,也没有对于事情的羞愧·····他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就像事情不是他做的一样。
夹克男“每天早上,营地里总会有车队经过,我相信你知道,那是些出城的人,有很多人会停下来,你知道他们干什么吗?他们看着我们,就像是看着动物门一样的看着我们,有一次,一个染着黄毛的城里人出来,不大,跟我一样,十六岁的样子,他就在护栏外,向我们竖中指,侮辱和我们在一起的女同学·······最后,他像我们扔石子,向我们大笑,我实在忍不住了,就爬上坡去,但是我跳不进军方围起来的铁丝网里,那个男的嘲笑着我,向我吐口水,还用手机直播,他说,他是在观察野蛮人·········你骨子里就是和他一样的混蛋”夹克男接着说:“我们的悲痛在你们这些人眼中算个啥?不过是你们的一段谈资,你们和女孩们一起,坐在餐馆里吃饭,你们用我们的一段悲伤换一个女孩们的吻或者是女孩们的崇拜,你们算什么东西,嗯?”
夹克男咬着牙,周围的人却没有上来拉他,连王新,也陷入了久久的沉默当中。
夹克男叹了口气
夹克男“谁不是爸妈的孩子?但,但是,就你们是吗?我们也是父母生、父母养的。”
他扬起头,深一吸口气,止住了将要流出的眼泪,
夹克男“我爸妈当时病的很重了,最后的一天,也就是第三十天,所有的成年人,要不是备好一口棺材,要不就是搭车去国家安排的公共墓地,我爸妈却没有”
他抽泣了一下
夹克男“他们怕我还不了解如何生活的更好,他们就选择先不走了,等跟我说完后在走,实在不行的话,就死在家里”
夹克男“······我知道,什么是入土为安,我不想我爹妈临终前还不得安稳,于是第二天,我假装玩手机,他们说什么我都不在意,甚至我不耐烦的说‘都快死了还不安稳’”
夹克男“那时,我爸妈都哭了,他们收拾好,就好像要出差那样,两个人没人拎个行李箱,出门前还回头跟我说,‘这回我们走了,你自己保重’,我只是不耐烦的催促‘快走吧’。
夹克男“等到他们快要上车的时候,我才出现,同时,许多孩子也都在”
夹克男“我跪下来,狠狠地磕了两个头,对我爹妈说‘儿子不孝!’,你知道吗,我的周围尽是‘儿子不孝’、‘女儿不孝’和磕头的响声、还有爸妈的哭声。”
夹克男“我爸妈抱住我,一家子做了最后的告别”
夹克男“最后的时刻,有一个女生的爹最有意思”
夹克男“那个那人从车窗里伸出身子,大声说‘别哭了,原来爸妈不在你们一直盼着,现在咋哭了?就想像我们都去出差就好了,只是出了趟几十年后才可能见面的差’”
夹克男“当时听到这,我们都破涕而笑,家长们也都说‘儿子,爸爸去出差了’、‘闺女,到时候来找妈妈啊’、··········司机也笑了,说这一车都是要出差的人。”
夹克男“我妈最后,还有几乎所有家长都只有一个叮嘱‘去首都!如果有条件,无论如何都要进京!’”
夹克男说着说着突然就哭了,篝火的“噼啪”响声和少年们的默默的抽泣声充盈了夜晚。
吴念悲低着头,全场就他没有任何悲伤的神情。夹克男看着他,突然笑了
夹克男“是为了彰显你的不同吗?显示你是那么的理性吗?你真的很幼稚。”。
吴念悲却笑了,他笑着摇了摇头,像佛陀看着自己愚钝的弟子解经一样。
吴念悲我的泪,已经流干了,孩子,世界上悲惨的事情会有很多、不道德的事也会有。悲惨的故事人听过了是会流眼泪,但有什么用吗?‘眼泪再多,也换不回已经发生的悲剧,而剩下的人们,唯一可以做的,就是审视它,看看现在还可以怎么弥补’这是一位很有名的老人教给我的道理,‘悲剧,不是为了眼泪而诞生的’。
夹克男“你连悲伤都感觉不到,又如何做人!”
夹克男指着吴念悲。
吴念悲“我不喜欢你的想法和口气”
吴念悲的脸色阴了下来,像一头被激怒的狮子
吴念悲“别把你放到道德的高位,然后要求别人也达到,你就是个小孩,长不大,活在你的世界里”
吴念悲“没人告诉你世界的复杂,你所谓的悲剧或者令你讨厌的行为都是你以自我为中心做的价值判断,在你眼中,没有流泪都不能算作人”
吴念悲“王新,你可以不拦他,这是个长不大的孩子。我至今无法忘记我看过的那本书加缪的《局外人》。没人告诉你,世界是荒谬的,人和世界不是一体的,但是你好像不明白这一点,就像你从来不会问自己‘为什么我是我’一样,你没有脑子,你把道德当成了律法,你自以为你悲情或者思想深刻”
吴念悲“但是,得了吧,你就是个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做什么的小屁孩,别用其他话来给你所谓的‘理解’找到论点,你只是一个长不大的小屁孩。”
吴念悲一连串的话说完,在场的所有人都被震慑住了。夹克男的拳头紧握,谁曾想,吴念悲径直走到他的面前
吴念悲我知道,你绝对不服,但是别在我的面前耍臭脸,别被蛇咬了一口连井绳都怕。
说罢,又走到大汉面前,详细地问了问他家的地址,就离开火堆,走回了自己的驴子那块。
夹克男“你说我什么都做不了,你就行?”
克男在吴念悲背后大声吼道,引来许多少年走出帐篷围观。
王新“你别介意”
王新跟在吴念悲身后。
吴念悲不会
驴子拴在垃圾山的旁边,月色中,王、吴两个人从其上,看到了京城
王新“首都的灯光好像每天都这么亮”
吴念悲却摇了摇头。
王新看着吴念悲,突然说道
王新你有兴趣跟我干吗?
吴念悲“嗯?”
王新我们一起,还有我的那帮兄弟们,我们一起打出江山来
吴念悲“你想说的是?
王新点了点头
王新现在的政府,是老一辈的领导临终前选出来的,是根据‘星火工程’的遴选产物,但是这帮人靠谱吗?别忘了,现在的领导和我们都是同龄人。”
王新“我们为什么不自己打下一片江山?”
王新“跟我吧,你有智慧,我有号召力,你看”说着指向下方,那是一大片没有边际的帐篷群,似乎覆盖了华北平原,“我们有数万人,每天都会有更多的人来,而城里士兵有多少?四万?五万?都没有,现在这片大地,我和李观两人共分,每次来人也是各分一半,而你,我看出来,你绝对不是一般的人”
王新现在,我只要让李观一死,这十万人就是我一人调配的了,到那时,我对于城里,还不是轻而易举?我蛰伏两年,就是为了一招毙命,当初的冲关,就是为了麻痹他们,试探城里的虚实,结果倒是真有一位守城的良将,不过,再有才,也抵不过我的人海,当民愤到了一定程度,我们要的,可就不是一个城里的居住地了。
说着,王新一脸陶醉,他张开双臂,好似要拥抱无限的星空,
王新“到那时,我们,不,我要的,就是天下!”。
王新回身,看到了一言不发的吴念悲,很是满意,继续说道
王新你会觉得,就算是那么多的人,但是没有武器就等于零,是不是?”吴念悲没有回答,王新接着说:“那你就错了,因为我还没有傻到那个程度,你觉得,就会是我一人想要这座城吗?早有人按捺不住了,那些人自以为是一方大佬,估计还有为当年没有争取到更好的官位而愁吧,他们以为可以控制我,但是,其实是我利用他们,武器的军火库正在填充,民众我也会引导他们愤怒,万事具备,到那时,就是我来‘围三缺一’这座城了
王新但是,我不太聪明
王新在原地踱步
王新“而你”
他指着吴念悲
王新你将是我最大的助力······我小时候看史书,里头的开国皇帝都要有一位可以谋江山的顶尖谋士,你就是这样的人,相比之下,你的眼光比很多我认识的大才都要高很多,你看问题的角度也不一样,我相信,你就是一位战略家·····我手下的一些人自以为懂得一些东西,认为有一步登天的方法,他们都只是战术高手,而你,则可以把握全局,我拿下这个国家后,我还要世界都在我的手中,你绝对是我必须争取的人!战术可以称霸,但是不能行王道
王新入不入城,这城对我来说都只是囊中之物,我觉得你是聪明人,你的选择是什么?
吴念悲手里摩搓着牵驴的缰绳,过了会儿,抬头,看向一脸笑意的王新
吴念悲啊······什么?讲完了是吗?哦,这么说吧,你是看哪部小说看多了?
王新的笑意逐渐收了回去
王新“为什么这样说?”
吴念悲指着北方,夜空中,漫天星河下,他在北方的方向用手指划了一个圈
#吴念悲吴念悲看,五十万人在你的背后,华北平原华北平原,山海关后,中原一马平川,在这儿,你玩儿不了地形优势,五十万虎贲是‘工蜂计划’的产物,你应该知道,这个计划是选拔军人的,这群少年兵是中原大地最强的战力”
吴念悲“一旦你发起进攻,瞬间,兵入省界、切断你和北方的联系”
吴念悲“后方无路,只能前攻,但是守城的这只部队,那可就是全国的少年兵里最尖锐的部队了,你人多,武器比的上?受过军事训练吗?”
吴念悲“攻城不下,北部反扑,你还想往哪里跑?只有东面了,只能跑到津城”
吴念悲“如果你这么做了,恭喜你,你将是会在北、南、西三方受敌,东面是三处的海军将把你限制在陆地上,背后是追兵,前头是海和海军,哦,对了,头顶还有空军,你咋打?孩子,我没见过非洲国家宣战会是咋样,所以你没有案例可以参考。”(他笑了笑)
王新“你太过悲观了······”
吴念悲“你太不了解你是在怎样的一个国度里。”
王新“现在的华夏?我听过这群人的几乎所有故事,我看清了这是什么样的国。”
王新指着营地对吴念悲说。
吴念悲却一直摇头
吴念悲当大人们离去,我们的国家已经算是最好的一个,你可以看看,其他的国家都在干什么,美国正在准备进攻他国来转嫁危机,国民警卫队已经被总统乔治·麦卡锡裁撤,这个疯子完全不顾当年对少年们的竞选诺言,参议院和众议院的老爷们被他用枪指着头,投下了《紧急情况下总统权利法案》的通过票
吴念悲联邦最高法院的首席法官,就是那个十五岁的拉丁美裔,他以为治得住麦卡锡,判处法案违宪,结果被陆军从最高院的法官椅上扔了出去
吴念悲更别提欧洲联合对抗俄罗斯,中东宗教战争层出不穷”
吴念悲至于非洲,呵,从飞机上扔块石头,能砸到一片像刚刚说自己家里事情的东北大汉那样的人
王新这么说,你是不愿意,对吧?(他眯起眼睛)
吴念悲我俩的关系还没好到可以为对方去送死。
王新那······抱歉了,我得保证没有任何纰漏,我背后不是我一个人,·······,这个世道,小心点没坏处。
王新叹了口气,从兜里摸出一把锋利的匕首。
吴念悲倒是毫不在意,他摸着驴的毛皮,自言自语
吴念悲古今中外,王朝如浪潮般更迭,但是,却有一句话说的好‘德不配位,必有祸殃’。
王新却笑了
王新那我以后就在太庙里头刻上这句话,提醒我的子孙
吴念悲太庙?嚯,还是个君主制的国家
王新是的,可惜,你本来也可以作为开国功臣·····
新的话音未落,“嗖嗖嗖”三声,是子弹出膛的声音。
王新面前的土地被溅起一阵尘土。
吴念悲继续给驴梳着毛,嘴里念叨着
吴念悲中二病晚期的治疗,只要打醒他就好了。孩子,你真的太年轻,至少是思想上,你也不给自己留几招后手。
远处的森林里,一队五个的作战小队窜了出来,这群少年的深山满是深绿色的伪装,脸上也画着迷彩,眼睛里透露出与年龄不符的狠劲。
王新被刚刚打在面前的三发子弹给震慑住了,看到五个人拿枪指着自己,又看到五人围成一圈护着吴念悲,不禁失声说道
王新“你是谁?你究竟是谁?你绝对是高官!可是我的名单上没有你,城里的官员也绝对没有你!你是谁?是老领导们隐藏起来的智库?还是秘密情报机关选拔的头目?”
吴念悲却笑着摇了摇头
吴念悲我是‘星火工程’选出来的正经官员,这两年不在京,你不认识很正常,或者说,你背后的那些人层次也不高
王新回忆了一下,旋即瞪大了眼睛
王新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是巡视组的!
吴念悲点了点头
王新这就对了,这就对了,难怪你说要把驴拴在这,这就是军方安排的接应点
吴念悲嗯,我这头驴上午刚刚踹死了一个人,我这个人是比较胆小的,得知还要穿过一段治安不良的区域,就安排军方来接我了
看着王新的震惊之色,吴念悲又开始叹气。
吴念悲别杀他了。
吴念悲对着小队的队员们说道,
吴念悲这人就让他自己生灭去吧,我不想杀了狐狸惹一身骚气。
领头的队员点了点头,一名队员主动接过吴念悲手中的缰绳·······
望着一行人渐行渐远的背影,王新大声的吼道
王新你会后悔的!
小队的队长给了吴念悲一个疑惑的眼神
吴念悲“饶了他一命还说这种话,可见杀不杀他都无所谓了。”
吴念悲轻轻一笑
大灾变后第二年,有奇人北地归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