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大雨完美掩盖痕迹,宫中的金枝玉叶从运往宫外的马车跑出来,她将长发松松垮垮束起。
“公主,你执意至蓟西吗?我们这身打扮太不合眼了。”
绿衣小帽、男子装扮的侍女季如上下打量着面前同样打扮的公主,努力地想使她改变主意。
“不女扮男装,怎么混出宫去?宫中太无聊了,听父王说剔将军会去蓟西与道平妖。”
“为什么连侍卫也不带一个,我怕公主你会出事。”
“吾?”
公主揉了揉季如的脸,笑意盈盈,“父王赐吾一把灵剑,它可以避妖,且吾略会武,哎呀,不用担心。”
公主边说边做出舞剑动作,她眼神温润,神色变得有些奇怪,沉默,又嘟囔着:“只是不知道蓟西的妖有多厉害,剔将军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季如摇摇头,她早前也听闻妖怪的可怕,于心不想让公主出宫,怕她深陷未知危险中。
不对,就算自己想拦,也拦不住这主子。
未来的事谁也不知道,缓过神来,公主余光瞥见身后站一男子,她忙扭过头。男子提起一盒糕点在她面前晃荡,等看清男子面貌,公主惊道:“林袭,你怎么在这?”
该死,怎么没跑远点,还是让人找到了,完了完了要被带回去了。
那男人身影将公主完全挡着,还未等公主辩解。那人目光灼灼看向公主,见公主通红的耳,微微垂眼,主动开口:“大王知道皇姐你生性顽慧,酷爱冒险,一定会出宫,特颁一道口谕命余同你一起,皇姐,你也不用担心会有生命危险。”
男子站在公主跟前,俯身侧耳道:“周围都是高手,他们会在暗处保护我们的。”
“那剔将军呢,他在哪?”公主四周望去,没见到其他认识的人。
她虽然心里很不情愿,可父皇还是很疼自己的,都准许自己出宫游行,这还不是最好的事嘛,要是剔将军保护自己,那就更不怕了。
“他在操练军队,这次是其子陪我们同行。
男子答道,拍了拍公主的手背,盛满安抚的眼笑的似弯月,又言:“恐怕过会才与我们汇合,当务之急是找家客店住下再说,还有我们现在只是普通姐弟,若说了是皇家的人,可能会招来杀身之祸。”
“嗯”公主点头,她看向她这个弟弟,配合似拽着他的衣袖,往一家名叫“云去”客店走去。
“哟,三位客官里面请。”肩上披着毛巾的小二笑嘻嘻地迎进公主三人。
公主瞅来瞅去,终于选中一个靠后院南窗的桌子,她正要坐下,不料小二抢先一步,他拿起肩上的毛巾认认真真擦了一遍桌子和长凳。
“客官,你们是吃饭还是住店?我们这里有聚四海的美味佳肴和上等的客房。”小二弯下身子介绍,服务周到。林袭坐在一旁,脸色愉悦,他往桌子上放了一个银元宝,又朝小二招手,示意过来有话说。
小二走了过去,洗耳恭听着,林袭小声说道:“等会,有两个跟我们打扮差拟的男子进来,你给他们安排几间跟我们客房近距的房间给他们。另外,给我们上几道精致的菜来。”
“行,等着客官。”小二连忙退下,不一会儿端上了好几道菜,林袭和季如早已饥肠辘辘。
许是心系百姓,无辜人民遭受妖怪迫害,自己却吃大餐,公主食不下咽,幽幽叹口气,迟迟不动筷子。
这令小二不解,他以为自己服务不周 ,准备了上好房间,拿人钱财,可使赏钱的主儿愁眉苦脸,只好站在一旁等候回复。
“你们这哪有花园?”公主开口询问,面带笑意,尽管她心里隐隐不舒服。
“从这木梯下,出门左拐,往前走一段就是了,客官要我带路吗?”小二看着公主,脸上略带几分恭敬,他在想顾客就是上帝,做小二的就要满足顾客的要求。
公主回以微微一笑:“不用了,你去忙吧。”
小二十分识趣地退至外边,开始招揽其他商客。
“你们先吃着,吾沐浴过后散散心。”
公主漫不经心地解释,独自回了房间,她泡在浴桶出浴后,素扮一会,换上一套烟纱玉蓝湘裙,看上去窈窕娴静,即只身一人前行花园散步。
果然小二所说之处,有一个绿嫩红鲜小园,公主到了那儿,顿时心情欣然。
满天的红火夕阳,朦朦胧胧地照在公主身上,像似披了一身朝辉,望若美丽。公主徘徊于树旁花下,凝目端详,欣赏玩味,花色悦目,花香沁脾。
再往前走,有一个偌大的荷池,因是深秋,芬香扑鼻的荷花,早已没影,有的是残零孤叶。
池水清澈见底,全呈青色,池底游动的小鱼,细沙碎石都一样看清。 公主静静地伫立在池边,呼吸着傍晚湿漉漉、凉丝丝的空气 。
“公主公主。”季如跑了过来,她上气不接下气说道,“他们来了 就在后面。”
“谁来了?”公主大惊,下意识理着被微风吹乱的云髻。
“嗯?”
“公主,你的坠环要掉了。”季如提醒道,犹豫着要不要上去帮忙。毕竟君在臣面前还是要仪容得体的。
“臣来迟,请公主降罪。”公主抬起头,看向声音来源处,一阵风吹来,扑通一声,仅一只坠环掉落于荷池,公主随后俯身趴在荷池边,她凝望着荷池,下手去捞,依然未找到坠环。
“公主,你没事吧?”站在一边明眸皓齿、清秀男子出于担心的问,眼底划过一抹无法言语的心疼。
“怎么会没事,那只坠环是长公主生前留给公主的,现在弄丢了,公主一定很难过。”季如语气着急,插口说道,还偷偷观察公主的神情,没捕捉到想象中的不对劲。
“没事的,季如走吧,吾想回房休息。”公主懊恼咬了一下唇角,笑的勉强,她眼神落寞了些,淡定地走向回房间的路,走了数步都仍然没回头。
众目睽睽之下,男子还是看出她心中的自责,他垂眸凝视着公主用青丝遮住的耳垂。再看了看水面上微微荡起的涟漪,水中有几条鱼儿在欢乐地嬉戏。
“太阳要下山了,今天可能是找不到了。林袭环臂站定在侧,摇了摇头,不慌不忙的客气礼貌,拍了拍男子的肩说道:“先回去歇息吧。”转身阔步走远。男子没有离开,他端详荷池一会,又伸出手往水里摸索,当捞的东西是烂泥落叶时,他有些失望,但没有死心。
脱下鞋子放在一边,赤着脚下了荷池,荷池里的卵石极为众多,大大小小的铺的池底。男子踩上卵石,脚底被硌的疼,他还是决定为公主找回坠环,举目四顾,小心摸索着。借着夕阳投下的一点光辉寻找着,久之他摸索到一个硬邦邦很小有规则的小东西。他将小东西洗干净,果不其然,是那只坠环。
男人喜出望外,草草擦拭自己身上的淤泥,捧着坠环,脚步轻快直奔公主的客房。
入眼便是黑夜,绛色的纱帐上映着两个人影。
季如直愣愣盯着装作面无表情的公主,她递上来温度正好的茶水,不断劝说:“公主,你别难过,切勿憋在心里,向我诉说也好,这样闷着不值得的。”
她知道公主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身为心腹,季如明白筝声源远流长,却满满充斥着忧愁。
整个古色古香的客房中弥漫着筝瑟轻拨声,丝弦慢拉着,筝声悠扬,时缓时慢,急煎煎,一阵清脆音节之后,再拖一个长长高扬的声音。
“公主。”门被叩响,陌生男人脆生生声音传来。
“啁啁嘤嘤” 公主停下手中的筝,推开房门。打眼望去,近在眼前修长手指捻着的亮晶晶坠环,她伸手接过坠环。
面对面的男人是好看的,他双眸黑而亮,一双轮廓分明的俊脸,润泽好看的薄唇微微弯起,好像夜晚中新月一般朦胧又柔和。
月明星稀,男人满身肃然地立在那里,指尖轻微的碰触,安静的心终于躁动起来,双手攥紧衣角,神绪皆乱,敬了礼就开口说道:“臣是自饶安之子自奕踽,刚才见公主在荷池丢了坠环,想必是重要之物,臣连忙寻来一个相似的坠环,公主您看喜不喜欢?”
愣了一下,公主瞧两眼握在手中的坠环,眼睛亮了亮,却又一点点暗淡下去:“像是像,可归底不是那一只,不过谢谢你。”便朝着自奕踽微微一笑,神色变得格外柔和。
想她想了很久,她本就生的清冷出尘,这一笑就是千金不换。
还好夜色昏暗,月光时明时暗,未让她察觉到自己完全不受控烧起来的脸。平复下呼吸,自奕踽舒眉展眼,又补充道:“公主,请让臣晚上守着您的客房,保护你吧。”
“谢谢你的好意,今晚吾有季如就寝,请自少将军自便吧。”没听到想要的答案,自奕踽素来平和的脸上闪过失落,看着近在咫尺的面庞,来不及担忧,就听见公主说:“明日,我们在今天的荷池那听我弹奏古筝吧。”
自奕踽弯着眼笑了一下,应了声好,行了礼,便走出门外。
不料一个人与他迎面相撞,他眸光微沉,是剔平青将军之子,瞬间漠然,一言不发擦肩离去。
火折子昏暗的灯光下,双眼异常平静的男子拉住出来打水的季如,他声线冷硬,轻描淡写道:“季如,把这个给公主吧,我猜她一定会高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