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将停,万事未休。
卿岚一路穿过红梅巷、鎏金园,再穿过几个熙攘狭窄的走道,就到达了最热闹的小镇中心 — 锭花街。虽然依旧是氤氲擒着细雨的天气,但是这儿却依旧热闹非凡。
“看一看啊,看一看啊,西域来的挂毯和香料!”那西域客商不遗余力地喊叫着,却不知一撇假胡子已经荡到了嘴角。
卿岚也挤进人群去凑个热闹,瓶瓶罐罐的香料确是好闻的,但是细问一下价格,他忙又从人堆里挤了出去。
也罢,就买点干果面点罢了。他环顾四周,忽然瞥到那个看摊的小孩。
“毛蛋,你爷爷呢?”
小毛孩支起脑袋看了他一眼“他去摇骰子了,让我看一会儿摊子。”
这一停便仿佛有了可乘之机,他伸手想偷偷拿一个果子,谁知刚伸手去,毛蛋就把果篮往后一拉。
“我爷爷说了,要注意那些形迹可疑的坏人,尤其是你!”
“诶呀,我们俩谁和谁呀,改天请你吃葫芦串去”
“我才不信你,上次你也是这么说的。”
卿岚心想这小毛孩啥时候变聪明了,“我这不是···诶诶诶!李爷爷您回来啦!”卿岚一边说着一边偷偷伸手去,手背上却“啪”挨了一下打。
“我可不吃这一套了!”毛蛋把布往篮子上一盖,一副不让人的样子,小脸气鼓鼓的。
“诶呀,你看你给我敲得手背都肿了,算了算了,小气鬼。”卿岚转过身去,却偷偷从袖管里掏出两个李子,他早就得手了。
就在他挑着糕点的时候,忽然被人一撞,转过头去迎面是一队身着黑衣的人。
只一眼他就瞥见了刀柄上的火漆金印,上面是脚踏恶魂的貔貅纹,这是辟邪卫的专属纹样,和他爷爷曾经所在的除魔师算是本家,只是一个帮高层干事,一个源于民间。
那行人如此行事匆匆怕不是在寻找些什么,而且人数多达六人,怕不是什么难对付的鬼怪混到了集市里。
“给你。”卿岚把钱丢给老板,一股子好奇心让他决定跟上去看看,却远远看到那队人忽然折了回来。
奇怪?他正发着疑问忽然街边窜出一个老妇人,和他撞了个满怀
“诶!”他还没说一句话就被一手拽住,就在同时,眼前的世界一片扭曲,人像静物皆如同水中倒影,他和那老太太被环绕在了水幕之中。
他惊愕地看向老人,却不见她踪迹,取而代之的是一袭黑纱,不就是几日前雨夜所见之人么。
那女子指了指前方,又冲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这时那辟邪卫一队人正从他前面快速走过。
很是奇怪,他们就像没看到他们一样,而他也似乎听不见集市上的喧闹之声。周围的一切忽然都消声了一般,无论是小孩的哭闹还是小贩的吆喝。
待那些人离去,那隔层就忽然消失了,喧杂的人声一下子涌入耳畔。卿岚想起来那人,回过头去,却看到她正往巷子里钻。
“刚才那是什么法术?还有你在躲他们吗?”卿岚和那女子一同快步走在小路上,不住地提问。
“说来话长···”那人走着走着,忽然猛烈地咳嗽起来,她一手扶着墙,全身颤抖着,终是呕出一口黑血来
卿岚隔着黑纱看不到她的脸,但是隐约感觉到有些不妙,他俯身蹲下。“你怎么啦?病了么?我帮你找家客寨歇歇”
那女子摇了摇头,忽然躲到他的身后,卿岚起身看去,就看到一路辟邪卫正在走来。
他们径直从他身边走过,卿岚听到他们在小声的交流“诶,怎么回事,明明罗盘上是这一带。”“忽然消失了。”“喂!小伙儿,看没看到什么不同寻常的人?”
“啊,没······没有啊。”卿岚一面扯着谎,一面感到那人儿揪着他的衣服,微弱的气息呼在他的后背上,看来她又使了障眼法,他们看不到她。
“那你若是看到了什么,麻烦来告知我们。”“诶呀,别和这些小民废话了,他们怎么认得出来妖魔。”另一个人赶着那问问题的赶紧走。
“诶,等等。”一个戴面具的人从卿岚左边蹿出来,他一面招手让别人先走,然后便径直向卿岚走来。
待他摘下面具,卿岚一下子就认出了他,此人名余善,为人却心狠手辣,不怀一丝善意,爷爷的死和他也有着莫大的关系。
卿岚不自觉的捏起了拳头,那人也毫不客气地用剑鞘戳了戳他的肩膀。
“好久不见啊小子,还记得八宝局曾辉煌一时,现在看你却是破败不堪呢。我早就说过,就凭你们也想和辟邪卫斗,终只是一败涂地罢了。”
卿岚用手把剑鞘一挡“好大的口气,不就是有贵人撑腰的杂犬而已。亏得我爷爷当年倾囊而授,不知竟是白眼狼罢了。”
余善愣了一下,随即叹了口气“我自知你恨我,他当时救我,我一直心存感激。但是你要知道,逆流为反,顺流为正,你我皆刀俎鱼肉罢了。”
“少在这边装无辜!”卿岚感觉快要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的时候,只感到自己的双眸仿佛被一双透明的手盖住,一丝沁人心脾的凉意钻入他的头脑,一下子就让他冷静了下来。
他用力眨了眨眼,那双手的幻影消失了。“滚。”他终是平静地挤出这一句来。善欲言又止,手里捏住那串细佛珠拨了一下,继而头也不回地走去。
卿岚冲他背影消失的地方愣愣地看了许久,许久才把那段惨痛记忆重新埋入心底。
“他们走了。”他说道,却没有回应,回顾看时那人早已跌倒在地。
“诶?”他蹲了下去,用手轻轻拍了拍那人,那人却全无反应,昏迷了一般,这让他一下子陷入了两难。
是救还是不救呢?若是救,我这不和妖魔鬼怪同流合污了么;若是不救,留她在这儿,只有两个结果,一是被刚才的那些个辟邪卫捉去,二是在这烈烈骄阳下灰飞烟灭。
他不住思量起来,只觉得良心多少说不过去,好歹也算半个旧交。罢了罢了,只当救“妖”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善哉善哉。
他小心翼翼扶起那个人,将她背到背上,这个轻的如同羽毛般的人儿,嘴里仿佛在呐呐自语地说着些胡话
“···七···“
“什么琦?还是凄?”卿岚听不清,只背着这人儿朝铺子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