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的舟车劳顿,走走停停。阮桑特意吩咐了行列慢些,说着身体不适,实则也是希望在大梁的国土多留些时日。
绕是再怎么拖延,五日之后终是行至了边郊。戚国的接行队伍远远地瞧见,那也是番盛大。
离戚梁的交界之处,愈来愈近,愈来愈近……
“末将参见元妃娘娘。”
阮桑在车架里,听着那戚音的礼数,睫子微微抖了抖。
离开了大梁,她便不再是长元公主了。
“陆将军免礼吧。”调节了情绪,她的声音隔着帘幕传出,丝毫不见异样。
“既然祭祀已过,娘娘便快些跟着末将回戚国皇宫吧。”戚国的边将说。
阮桑微微蹙眉,手里捏了捏衣摆,说:“行路数日,本宫许些乏了,先在此处歇息一夜吧。”
她并未提什么过分的要求,陆枭自然也没有拒绝,吩咐手下今日驻扎在此处,明日启程。
扎好了营地,天也渐渐沉了下去。戚国的士兵架起了篝火,众人都围作一团,欢闹着。
在帐里的阮桑也遭外头的动静吸引,她掀帘探去,便瞧见戚国的士兵围作了一个大圈圈,中间的火焰起起伏伏,许些火星逃脱了火舌,跳跃在空中,却转瞬即逝。
阮桑微微一笑,唤来身旁媵婢,俯身低语了几句,那侍婢便领命下去了。
不一会儿,在阮桑的帐子里,也支起了一小簇篝火,星星点点的火焰,窸窸窣窣的燃烧声。
遣下了婢子,她独自站在篝火前。兴致所至,翩翩起舞。
此时她好似传说的洛水之神,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芊芊素手柔若无骨,腰细如枝,翩翩裙摆更着风情。虽不着舞衣,但一颦一笑丝毫不减动人之色。
她特意没有拉上帘幕,因为她知道,萧望在看着她。
这是她送给萧望最后的怀念。
暗处,萧望只得瞧见帐中若隐若现的公主。他知道公主在舞。公主的舞名动大梁,无不为之倾倒。
只不过,公主很久没有跳过舞了……
本该欢欣的舞姿,丢了丝竹相伴,无端伴上了悲凉。
他也悲凉。
从未如此力不从心,从未如此颓唐。
他只是个乐人,什么也做不了
若有来生,我一定会好好保护你,一定不会放手。
他暗自想着。
目不转睛地寻视着营帐中悠悠旋身的女子,他也没有注意到,同样的一束目光,注在那抹倩影之上。
在众将士欢聚的篝火旁。
“将军。”陆枭的副将见他不知为何只是呆滞地看着一处,疑惑地挥挥手喊着。
陆枭回过神来,问:“怎么了?”
“您在看什么?”
陆枭摇摇头,说:“没什么。”
那副将不明所以,但也没有多加追问,只是继续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同其他将士畅聊。
陆枭垂下了头,晃了晃手中的酒壶,只得借余光瞥在那处营帐。
今夜的她,好美。
也不知她是为何而舞,为谁而舞。
久闻长元公主大名,当年初次相见,他便是倾心。可是却只得领着和亲的旨意,送她入那金丝笼,冠与她元妃的礼数。
没想到肆意的小将军,居然有一日也会为情所怅。
大闷一口手中的辛辣,想再看看她,但不知何时,她帐中的帘幕已经放下,阻挡了他的热切。
就此作罢吧。
夜深,榻上人皆无眠。
次日。
阮桑再没有机会停留了,今日便是大梁的队伍返回的日子,也是她入戚的日子。
天空刚刚泛白,军队便要启程了。
回到那座荣华的车轿之中,领头之人换作了戚国的陆枭,而大梁便是掉头离开。
在颠簸之时,她不住掀开了帘幕,回头望去,看着那支大梁的旌旗越行越远,看着萧望的影子越行越远。
潮湿泛在脸上,风一拂过丝丝凉意。
她缓缓放下了车的帘子,别过头去。
车帘落幕,大梁的长元公主,也将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