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七满足地回到了自己的窝,东街的一条小巷里有个简陋的茅草屋,这上面的茅草还是吴七爬上去铺的,这间小屋的一点一滴,都是吴七和乞丐老头手心的汗水筑成的。
他是乞丐老头捡回来的,捡回来时吴七只有四岁,那年灾异连连,整个赤景王朝都是哀鸿遍野,他就是被父母扔在路上的孩童。在那种年头里,或许乞丐的命才是最硬的,吴七就这么被乞丐老头收养了。
乞丐老头说要带着他走南闯北,吃香的喝辣的,这个“南北”却不好说了,小镇的南街北街倒是闯过不少回。
后来他们乞讨攒了些钱,就想着过上平凡人的日子,于是就跳槽了,爷俩一起搭了个茅屋。
乞丐老头前年走了,没有挨过大雪纷飞的年关,身后事都是吴七和几个老头的乞友弄的,生前乞丐老头以天为被以地为席,吴七他们没个棺材钱,只能将他火化。
头七过后那天,吴七一个人去了小镇西边的大山上,让乞丐老头的骨灰被山风送到天地的南北。
然后他就回来,第二天该干嘛干嘛,早晨去油庄帮忙送油赚个几文钱,然后再到布庄搬些杂物,又或者,偶尔抓住机会,继承乞丐老头扒墙根的大业,偷看隔壁的王家媳妇、跑街尾偷听个东街员外的大小姐,至于偷看到什么偷听到什么就不足为外人道也咯!
吴七推开门,家里就简单的一些陈设,床锅碗瓢盆外加一个大水缸,这就是他的小窝了,当然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干草堆成的鸡窝,这种配置也导致平时吴七家里都不像隔壁王家一样闹鼠贼,王家媳妇去买鼠药还被卖鼠药的商贩占了便宜,当时吴七对自己的陋室还挺乐。
咯咯咯!此刻干草鸡窝里,他家里硕果仅存的另一位成员,也是地位最高的一位成员,他的大公鸡大牛正窝在那儿不停地哆嗦,发出一阵阵“欲仙欲死”的叫声,像极了母鸡下蛋的场景。
一听到这叫声吴七的气就不打一处来,刚刚回来的满足感暂时抛诸脑后,指着大牛一阵鄙夷地道:“唉你说说你,你是公的还是母的,天天打哆嗦也不见你下个蛋填补家用,还哆嗦……哆嗦个什么劲儿?留你何用?指望我给你养老?”
哆嗦中的大牛也不鸟他,继续自己正事——哆嗦!
“你说你有什么用,人家的公鸡都打鸣,你呢一大早也不打鸣,害我误了油庄的活儿,被克扣工钱。”对大牛的抱怨是每一天的。
“我告诉你,再给你三日的期限,不把隔壁的几只母鸡拐来下蛋,你就给我扫地出门。我可不想给你养老,黑发人送白发人。”吴七面对大公鸡大牛,几乎没有面对梁花生那样的底气,但嘴硬他还是表现得很到位。
咯咯咯咯!急促的叫声!咒我死,吴七你扒想活了?大牛或许听到此处的意思,就不再哆嗦,站起来拍打了几下翅膀。
吴七猛然退后和它保持距离,双手放至身前,一上一下,成一个防御姿势,这是他每日每夜工闲之余苦思冥想创出的,自认为对大公鸡大牛有用的格斗手段,当然仅仅是自认为。此刻他那点黝黑单薄的身体,看起来是那么“风雨飘摇”。
“你你……你想干嘛,我告诉你有意伤人可是要被镇上守备官抓走的?”吴七语气有些虚。在外面他是毒舌猛兽,谁都不能欺他一分,在咱家里,谁都知根知底,到底都是为这“一家之主”的宝座要分个高下。
吴七毒舌,却手无“缚鸡之力”;大牛很强,骂不过吴七,它能开口骂?不能啊,所以只能武斗。
咯咯咯咯!嘴硬?惯的你?大牛又拍打了几下翅膀,一双有神气的眼睛看的吴七发毛。
吴七总感觉不知道是自己听得懂它的意思还是大牛听得懂他的意思?一人一鸡就这么交流过来了。
大牛扑过来了,确切的说是撞过来了,鸡爪挠了几下地面,硬生生地撞过来了,吴七的招式有用?肯定没用。
“哎哟!”大牛撞到了吴七的胸膛,吴七向后倒摔痛叫出声。然后大牛“飞身落地”,骨零骨零地跑向倒地的吴七,一双鸡翅扑腾,净找吴七那自认为将来能讨媳妇的脸打。
“哎呀,哎我错了我错了,牛哥我错了我错了……”大牛的力气很大,一双翅膀的力量可是比一般人都大,吴七都怀疑自己一直不长身体是不是大牛打的。招架不住,他只能护住脸和头部,求饶了。
大牛放过他,鄙夷地看了吴七一眼,鸡喙张了张,拍打了几下翅膀,却没有叫出声,感觉就像是在叹气从此再无敌手。吴七觉得它这个动作有些人性化。
又一场一家之主的斗争在碾压性的胜利中结束,大牛家主的地位更加稳固,虽然吴七觉得这没有什么值得庆祝,可是他还是把前些天省下来的肉干拿了出来,来到大牛的鸡窝旁坐下,没有办法,有求于鸡。
“嘿嘿!大牛哥?”吴七笑的人畜无害,他能发誓这是他装出来的最有诚意的笑。
哆嗦……哆嗦……继续哆嗦
显然大牛没有理他,在这个屋檐下也待了好些年,它清楚吴七的这种笑绝不是正常礼敬它这“一家之主”的笑,隔壁的王家人看到他这种笑能歇业一天,当然却不能阻止它,继续……哆嗦。
吴七没有因为它的态度而放弃,心想,二十两可是大钱了,够穷人家的他花好一阵了。他还指望着存些老婆本,将来日子越过越红火了,就托镇西的王媒婆帮他说门亲事儿,让他们吴家开支散叶,乞丐老头在天之灵也能说他有出息了,哦对了,还要给这只死公鸡养老送终。
“大牛哥,来尝一个,专门为你留的肉干。”吴七从那一巴掌大小的肉干中撕下一半,先扔进自己嘴里,然后又撕下一小块,放到大牛身边。
咯咯咯!你吃肉我喝“汤”?大牛叫几声。
自从大牛来到他这个家,他都觉得奇怪,总感觉能听得懂大牛想表达什么一样,他只能归结于自己对它的行为能挺好地理解吧。
“大牛哥,帮我个忙呗!绝对少不了你好处的,我发誓,只要你帮我这次,你就是家里的老大,我退位让贤。”吴七腆着脸,一脸虚情假意的微笑让大牛觉得自己哆嗦地更厉害了。
咯咯咯!你什么时候是家里的老大过?给你脸了?鄙夷的目光是唯一的回应。
吴七自认为自己不是那种知难而退的人,再次放出诱惑,道:“只要你明天替我出战,二十两!我们二八分账,你二!”顺便怼一下,大牛应该听不懂二是啥意思吧?
哆嗦……哆嗦……继续哆嗦,顺便叼了那块肉干入腹。吴七都怀疑它到底是在抽经,还是被它哪只母鸡情人的魂回来附体了。
吴七眼睛骨碌一转,轻咳了一下终于使出了杀手锏:“咳咳,如果你能赢,我答应带你去天下鸡最多的地方,让你一展风骚!”他眼中天下鸡最多的地方,不过是养了几十只鸡的西街老张头家。
“等我过上富人的生活,一定给你修个最大的鸡窝,养几百只鸡来伺候你。”
咯咯咯!就凭你?大牛动心的感觉。
吴七腹黑心里奸笑,平时看你在其他母鸡面前那个显摆劲儿,还当小爷我制服不了你?
“大牛,我吴七一言既出多少马都难追,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涉世未深的大牛,完全不知道自己被贫穷限制想象这句话拉进吴七的套路。
梁花生有高手指导,但他有大牛,他觉得,大牛很牛。
算是稳了,吴七尤其期待明日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