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我所能

　　一闭上眼，脑中便是挥之不去铺天盖地的笑容。

　　睁开眼，是艾玛好奇的凝视。

　　那是一个很久远的故事。

　　第三次了……她喃喃道。

　　这是孤儿院院长第三次请她去做义工了。

　　本来她是欣然接受的。她喜欢孩子，她绝不会让孩子们遭受病痛的折磨。

　　但她从未想到，她将要用另一种方式折磨他们。

　　“多可爱的孩子啊！”她脸上绽开了青春的笑容，那是医科刚刚毕业人员独有的。

　　院长也回报着微笑，只是总有一丝诡异的气息。

　　莉迪亚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

　　“嗯……谁先来呢……”院长慢慢踱着步子，从一个个正襟危坐的孩子面前走过。

　　他一下子发现了矛盾的源头。

　　“罗比！你给我站好！！”一个男孩眼神躲闪着，一看就知道想逃走。他身旁一个较年长的女孩不停地用制止的眼神看着他并紧紧的扯着他的手仿佛生怕他下一秒消失。

　　琼斯后来才知道她并不是第一个被骗来“疗伤”的医者。

　　现在她只是惊讶地看着这个灰头土脸的男孩――矮小，瘦弱，明显的营养不良。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薄的深蓝色短袖――尽管清洗得非常干净但扔掩不住那至少几个年头的光荣历史。眼下，他本来就瘦弱不堪的肉体在不断的后退缩挤下显得更加单薄。

　　莉迪亚想问候一下这个可怜的男孩，但在嗓子眼儿边的温柔亲切的话语被罗比抗拒又恐惧的眼神下，知难而退了。

　　院长显然想将这个瘦弱无力的男孩拽离队伍作为今天的“模范”，却受到了无声的制止。

　　制止的人不是男孩，更不是莉迪亚，是从始至终一声不吭的一旁的女孩。

　　女孩用坚定的眼神无声地告诉院长他不可以。在这种情况下坚定的不为所动就是她平日里就算打起来也一定要从别人的饭碗里抢一些吃食的结果――她要保护罗比。

　　几乎是不自觉的，所有人都将目光移到了这个女孩身上。她瘦小，但她眼神里的光彩让人们觉得这个女孩形象无比的高大。

　　莉迪亚用询问的眼光看向院长，院长将不易察觉的冷汗一抹――也抹去了那一丝尴尬――立刻摆上一张笑脸：“啊哈哈，这位是罗比小鬼头的姐姐――平日老抢人家吃的就是为了护着她这弟弟……你！跟我走！”

　　女孩非常听话，只是平静地望了一眼身后瑟瑟发抖的弟弟，用嘴型告诉他“别怕”。

　　那个女孩没被带上手术台。

　　“这位是丽莎，我们的‘工厂主女儿’。”院长有带出来了一个女孩，讽刺地勾起了嘴角。琼斯见她白白胖胖，不同于其他瘦弱矮小的孩子，欲言又止。院长仿佛知道她想说什么，“丽莎是最近才新来的，以前过得很幸福。”似乎是为了证实，丽莎的脸更红了――“走吧！”院长推了推她。

　　莉迪亚和丽莎并排走到了手术室的门前，院长只是停在原地，诡笑地看着她们。

　　离手术室只有一步了，那冰冷的气息扑面而来。忽然，幼小的丽莎扯了扯她的衣角甜甜地问：“琼斯姐姐，他们都说第一次不会疼的，是吗？”

　　琼斯当然不知道“他们”指的是谁，但她还是下意识地说：“当然不疼啊！”

　　丽莎定睛看了她一会儿，随后认真、一字一句地说：“这是我的第一次。”

　　琼斯愣住了，但只是那一瞬。她立刻以同样的认真回应她：“这也是我的第一次。”

　　丽莎如释重负，换了一种轻松的语调问她：“琼斯姐姐，我的病会好吗？”

　　“一定会的。”

　　眼前的电疗用品揭开了她一直在心头的疑云――什么第一次，什么不会疼，原来……他不止一次怀疑过院长微笑的意味和随便挑一个孩子，她绝不相信这样一群孩子得了同一种病。然而没错，他们得的是院长的心病。

　　这种病永远治不好。

　　“医生以前在哪里工作呢？”

　　“我有一家私人诊所。”

　　“有什么要做呢？”

　　“孤儿院会邀请我去做义工，尽管我并不认可他们的治疗手段。”

　　“医生小姐为什么来到这里呢？”园丁不解地问。在她心目中，医生简直没有什么事可以忏悔烦恼的。“为了守诺。”艾米丽冷不防打断了她的遐想。

　　“守诺？”她疑惑地重复了这个词。

　　“我曾答应过一个女孩，会治好她的病，但我那时太年轻，也太胆怯。”黛儿别扭地移开了目光。

　　“那个女孩还好吗？”

　　“很好。也许，很不好……”

　　“这样啊……医生，是个好人。”

　　取得病人的信任是治疗开始的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