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从哪儿刮来了一阵怪风,吹得宁玉书浑身像被鞭子抽打般生疼,她不由得缩了缩脖子,又紧了紧抱着自己的双臂。
迷糊中,她似有若无的听到了城市里纷繁的嘈杂声,在这嘈杂声中,有一道清脆稚嫩的声音悠然传入她的耳畔。
宁玉书眨了眨模糊的双眼,眼前却只有白茫茫的一片迷雾,她往前走了几步,这时,远处一座高不见顶的大厦显现在了迷雾中。
大厦正门前的百米处有个巨大的圆形花坛,花坛中央又立着一块方方正正的大石碑,上面雕刻着“致善商贸有限公司”几个大字。
宁玉书蓦然怔住了,眼睛变得有些酸涩。
忽然,那道稚嫩的声音又传来,那声音感觉离自己很近,可她却听不清说了些什么。
宁玉书扫视了下四周,结果周围竟空无一人。
于是她又转身注视了一会那栋近在眼前却又像遥不可及的大厦,不由自主地向它走去。
不多时,又一道声音拂过她的耳畔,这次听起来是个男人,他的声音听起来低沉而温柔,她感觉好像在哪儿听过。
“爸爸?”宁玉书喃喃自语。
奇怪的是,在宁玉书话音刚落之时,花坛的边上就突然出现了几个模糊不清的身影。
她下意识地跑了过去,直至她离他们仅有三四米的距离时,她终于看清了他们的样子。那一瞬间,泪水恍如洪水猛兽,一下子便涌出了眼眶,打湿了她苍白的脸庞。
眼前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她惦念了十几年之久的既熟悉又陌生的家人。
花坛前,一个样貌俊朗,身材修长的男子单膝跪地,怀里搂着一个娇小可爱的小女孩儿,看样子是正在安抚着她。
那男子就是宁玉书的父亲——宁致远,而他怀里的小女孩儿,正是小宁玉书。
宁致远边上紧挨着一个半蹲半跪着的女子,是宁玉书的母亲陆雅君,宁玉书那纤细而高挑的身材以及那副精致的五官正是与她母亲的如出一辙。
宁玉书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眼前的几个人看愣了神,不过不多时她便被窸窸窣窣的谈话声唤回了神。
这时她才惊觉,原来花坛的边上还站着另外两个人——宁致善和孙梦,她的大伯和大伯母。
小玉书扑在宁致远的怀里抽泣着,怎么也不肯撒手,陆雅君一边安慰着她一边招手示意宁致善过来,宁致善会意地把宁致远怀里的小玉书抱了过去。
继而,宁致远和陆雅君一人在小玉书的额头上吻了一下便转身疾步走了。
宁玉书看着小玉书在宁致善怀里哭喊着挣扎着要去拉父亲,自己的身体也不自觉地跟了过去,想要追赶上俩人的脚步。
可能是太过于迫切要去追上眼前的两人了,以至于她没有察觉事情的诡异之处。
宁致远和陆雅君的步伐其实并没有多快,宁玉书却拼尽了全力奔去都没有追上,距离反而越来越远,最后消失在了迷雾里。
宁玉书有些崩溃,脸上露出了痛苦和不甘,但她只能眼巴巴的望着他们远去,眼前的迷雾仿佛钻到了她的眼睛里,使得她的眼睛灰蒙蒙的毫无生气,身体竟不知何时开始变得摇摇晃晃。
突然间只闻“嘭”的一声巨响,宁玉书感觉自己重重地坠入了水中,脑子像要炸裂开了一样,一阵天旋地转,疼得简直锥心刺骨。
宁玉书挣扎着要逃出水面,可就在此时,一道刺眼的电光伴随着震耳欲聋的雷鸣,双双冲击着宁玉书的视觉神经和听觉神经,震得她脑子一直嗡嗡作响。
半晌过去,宁玉书那紧闭着的双眼才终于眯开两道狭窄的缝隙,眼眶里那如同刚刚死而复生的眼珠子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左右摆动,窥视着眼前这漆黑的世界。
在她的眼前,狂风肆虐,雷鸣爆裂,四面惊起的巨浪像是对她虎视眈眈的莽兽,正伺机欲将之一口吞没。
瓢泼的大雨冲刷着宁玉书孱弱的躯体,身体没有一处不被严寒侵袭。可笑的是,这种“身体已经不是自己的了”的感觉反倒让她清醒了一些,终于分清了哪儿是现实哪儿是梦。
她靠在被风来回摆弄的椰树上,身体也跟着树干摇来摇去,竟有一种躺在安乐椅上的感觉。
宁玉书没有刻意压抑颤抖得厉害的身体,因为她实在连微弱不匀的呼吸都没法调整了。
她甚至有点想破罐子破摔,感觉就这么死去或许也不是什么坏事。
宁玉书心里是这样想的,身体却已经脱离了自我控制似的,溃坏的双唇启启合合地去接住那倾灌而下的雨水,然后一口又一口地咽了下去。
虽然已经是九月中旬,但当正午的太阳高高地悬在海的上空时,那热辣辣的阳光依然像是能把人烤个外焦里嫩。
宁玉书的右手手背传来了一阵痒痒的感觉,然后这种感觉又逐渐扩散到了全身,然后身体不受控的一哆嗦,让她从昏睡中醒了过来。
宁使劲眨了几下被强光刺痛的眼睛,终于适应当下的光线之后才缓缓地环视了下四周。
昨晚眼看就要把她和这座小孤岛整个吞没的巨浪已经退出了老远,如今正有气无力的朝沙滩扑棱着小浪花。
“这都死不了吗?老天爷,你可真会玩儿……”宁玉书动了动已经干裂得渗出血丝的两瓣嘴唇,自言自语,声音轻得她自己都几乎听不见。
忽然,宁玉书手背上悠的又一阵发痒,尾椎骨下貌似也有个什么东西在骚动。
宁玉书扭头往垂落在地的手背上一看,一只赤褐色的鸡蛋般大小的螃蟹正窝在她的手背上,嘴里叽里咕噜吐着唾沫。
那一刻,宁玉书泪滋滋的目光涣散的眼睛几乎是在一瞬间变得明亮的,她直勾勾地盯着手背上的小螃蟹,喉结非常明显地上下滑动了一下。
小螃蟹像能感受到她那股灼热的目光似的,操起钳子撒腿就要跑。
宁玉书见势不对,当即反手一扣,把小螃蟹摁在了沙子里。
可由于宁玉书力度过猛,左胸腔肋骨断裂的地方传出的一阵剧烈的痛,痛得她额头冒出了一层细汗,然而她的神情看上去却像是刚得到了什么宝物一样,愉悦感一目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