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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茫海

海浪翻腾得厉害,击打得船晃荡个不停。

宁玉书步伐稳定离开了船舱直往甲板上走去。

突然,一道闪电划破了漆黑的天际,好似一簇巨大的树根从天上捅破了乌云,直扎入大海深处,紧接着是一阵震耳欲聋的雷鸣。

强光闪得宁玉书几乎睁不开眼,她捂着耳朵紧闭双眼蹲伏在舱门出口的扶梯上缓了一会儿,等眼睛舒服了些后才观察了几分钟天气和海面的情况,看到天气似乎稳定了些后才慢慢走向船沿的栏杆边上。

她紧皱着眉头,目光如炬,像猎鹰搜寻猎物般巡视着黑黢黢的海面,期盼着能发现点什么,可眼前除了翻腾的浪潮以外,就什么也没有了。

从宁玉书和维一聊天的时候开始,又从她在船舱里走到甲板上的整个过程中,她都丝毫没有察觉到,在她身后一直有一道视线在窥视着她自己。

压得极低的云层上时不时闪动着亮白的电光,伴随着滚滚雷声,照亮了一片天和海。

凭借着闪电的光,依稀可以看清扶梯上蹲伏着一个人,顺而长的马尾被风吹得凌乱披在肩背上,眼角因为愤怒而微微泛红,薄薄的双唇紧紧地抿在一起,修长的双手紧紧拽着梯板,因为过于用力而青筋暴起。

那人正是姜佩雯。

宁玉书位于船尾,她转身扫视了一眼整个船体,站在她的这个角度,可以无死角的看清还站在岗位守卫的军人,可在他们的位置却不能全看到自己这个方向的视角。

船外没有科研人员的身影,宁玉书记得,在她出来之前,他们是在舱里整理分析这几日收集到的数据的。

然而当她的视线移至驾驶舱时,发现郑一并不在那里,透过诺大的玻璃防护窗,她只能依稀看到仅有周正熙一人的背影立于船舵前。

狂风呼啸,没一会儿就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来,宁玉书看了看天空又看了看驾驶舱,捋了下被风刮得扬起的马尾,便动身往回走了。

就在宁玉书松开抓着栏杆的手没迈开几步路时,姜佩雯突然闪现在眼前。

宁玉书先是被吓了一跳,愣了几秒,然后可以清楚的看到,姜佩雯的面部因为极度的愤怒而变得有些扭曲,。

“佩雯姐?你怎么了?”宁玉书心中莫名一阵不安。

姜佩雯没有说话,给予的答复是怒目而视,就像鲨鱼慢慢靠近自己的猎物一般一步步的靠近她。

看到姜佩雯的这副姿态,宁玉书不由得紧张了起来,她正欲问她到底想要干什么,可还不待玉书开口,姜佩雯就突然扑了过来,猛地将宁玉书往船沿上一推,恰巧此时船随海浪晃动,船体猛然向宁玉书摔倒的方向倾倒,于是她的左肋不偏不倚狠狠地撞到了栏杆上。

锥心刺骨的疼痛感顷刻间蔓延至宁玉书的全身,痛得她头皮发麻,眼泪一下子就涌了上来模糊了眼睛,面部几乎皱成了一团,她的身体完全失去了平衡,重重地摔倒在甲板上。

与此同时,姜佩雯也因重心不稳踉跄地往后退了几步,待稍作稳定后,她又疾步冲了过来。

宁玉书只觉得肋骨处的疼痛久久都没有散去,身体也几欲麻痹了,看到姜佩雯怒气冲冲地扑过来时,她下意识地蹬起脚,想要将姜佩雯踹开,却不料反被她捉住了脚,使劲地往栏杆上一甩,小腿又不偏不倚地击中了栏杆。

宁玉书的右腿失去了知觉。

可这时候姜佩雯还没有罢休的意思,伸手一把揪住了宁玉书的马尾将痛得直喘着粗气的她揪了起来。

忽然,暴风骤起,大雨像瓢泼一般的猛烈,完完全全浇湿了这两个瘦小的女子,两人都显得狼狈不堪。

姜佩雯将已经痛到无力站立的宁玉书架在栏杆上,双手掐住了她细长的脖子,仿佛一用力就能将它掐断。

现在的这个距离,足够让宁玉书看清了姜佩雯的双眼里布满了血丝,眼神里充满了杀气地瞪着自己。

“姜佩雯你疯啦?发什么神经?快放开我……”宁玉书被她掐的几乎无法呼吸,涨红着脸苦苦挣扎着。

然而令她意想不到的是,姜佩雯不但没有撒手,反而更是用上了全身的力气掐着自己的脖子,脸上露出了一丝骇人的诡异且狰狞的笑。

宁玉书已然被掐得透不过气来,她无力的挥动着双手捶打姜佩雯的手,胡乱地往她的脸和脖子上抓挠,用尽了全身仅剩的一点劲儿才在姜佩雯的左锁骨上抓出了一个较深的伤口,鲜血从伤口处一点一点往外渗,混杂在雨水里,染红了洁白的制服。

宁玉书感觉自己马上就要窒息了似的,不受控的开始猛烈地咳嗽,每咳一下,左肋都传出一阵令人眩晕的痛。

夹杂着汹涌的海浪声、风声雨声还有雷鸣声,宁玉书恍惚间可以听到姜佩雯在咬牙切齿的说,“我警告过你不要抢我的东西,你非不听,你要抢,我就要你死!”

姜佩雯疯了。宁玉书想,不然她怎么会这样癫狂的要杀了自己呢。

宁玉书咬紧牙关,绷紧了脖子乃至整个身体,吃力地抬起右手一把掐住了姜佩雯的一支手臂,对准她绷紧的韧带用力一掐,她便松开了手。

宁玉书借机抬起左脚踹了姜佩雯一下,试图将她踹开,岂料船体猛然向后倾斜,宁玉书一个跟斗翻出了船外,姜佩雯笑称“天意”,干脆撒开了掐着宁玉书的手,让宁玉书彻底甩出去。

好在危急时刻宁玉书反手抓住了栏杆,才没有坠海。

不知为何,姜佩雯突然从噩梦中清醒过来一般,看到悬于栏杆外的宁玉书时猛然被吓了一跳,一个踉跄就摔倒在地,一脸惶恐。

宁玉书尝试着抬起左手抓住栏杆,却因左边胸腔一阵剧痛而不得不放弃。

她抬起头来,无助地巡视着四周,希望有人能来拉自己一把,她甚至想让姜佩雯拉自己一把。

当她刚抬起头望向姜佩雯时,恰巧见到周正熙正向这边跑来。

宁玉书以为自己看到了希望,而现实却总是这么狗血的给她来了一巴掌。

船剧烈地晃动了一下,周正熙脚下一滑,重心不稳便扑到在了甲板上。

宁玉书的身体跟着船体摆动,又一次重重地撞到了船体上,她早已虚弱无力的手终于抓不住栏杆,像浩瀚宇宙中的一粒微小的星辰滑落天际一般坠入了大海……

随着宁玉书的坠落,姜佩雯发出了一阵骇人的惊叫。

周正熙慌忙起身跑到船沿边上往海里张望,他正欲翻越栏杆跳下海去救宁玉书,脑子里却突然闪过方才姜佩雯与宁玉书争执的画面。

他犹豫了几秒,又从栏杆边上退了回来。

他走到了姜佩雯身边,扶起了惊慌失措姜佩雯。

“我都干了些什么……我都干了些什么啊……”姜佩雯面如死灰,精神有些恍惚,嘴里絮絮叨叨念着同一句话。

周正熙思索着,按现状来看,海面掀起的浪潮已经有数米高,风级还在不断地上升,不出多久暴风雨就会尾随而至,这种时候会引发海啸也是说不定的。

倘若他这个时候独自一人下水找宁玉书,就算找到了也根本不可能将她带上船,搞不好连他自己也会葬身鱼腹。

更重要的是,如果船上的其他人,尤其是郑一和维一知道了宁玉书是被姜佩雯所逼而落水的,那么他们是绝对轻饶不了她的。

现在,如果他不下水救宁玉书的话,那么她必死无疑,只要他不说,就不会有人知道是姜佩雯推她下去的,这样说来,现在能保姜佩雯周全的,就只有他自己了。

他看着眼前这个狼狈不堪的女人,想起了自己被她拒绝的那一天,竟可笑的发现,自己非但没有怨恨她,反而还为现在的她感到心疼。

周正熙暗自自嘲了一番,不管怎么样,他这辈子都算是“栽”在她手里了。

周正熙扶起姜佩雯瘫软的身体,让她靠在自己身上,然后捧起她煞白的脸正对着自己,有些强行镇定的对她说:“雯雯,你听我说,从现在开始,接下来的每一步你都要按我说的话去做,这样才能保证你的安全,明白吗?”

姜佩雯抬眸精神恍惚地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慌乱的心似乎得到了一些安抚。

周正熙拥抱着姜佩雯,将脸凑到她耳边一字一句的跟姜佩雯交代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姜佩雯直勾勾地盯着周正熙,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惊慌,同时又包含着一丝丝的无助,她感觉到了自己脸上有两股热流划了下来,自己却分不清那是雨水还是眼泪。

其实姜佩雯根本不知道她在说些什么,她猜测他应该是来帮她的,这时候她只要点头表示应允,应该就可以了吧!

周正熙看着往日里高傲不已的姜佩雯,如今却沦为这番模样,她竟是因为做了这样天理不容的事情才肯接受自己,依赖自己,不禁觉得卑微得可笑。

可尽管难以接受这样的现实,周正熙还是将姜佩雯带回了船舱,进舱前,他回头看了一眼波涛汹涌的海面,心中五味陈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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