妘墨抬剑格挡一下,用剑卡住两颗毒牙,手一抬,将蛟头翻了个各,按在地上。
两颗剧毒的尖牙与剑碰撞,甚至磨蹭出一丝火花,明火在漆黑的洞穴里闪了一瞬,蛟头不安分的拧着,在地上拱起一块块的泥泞,蛟爪向前伸展,想要把他往深处勾去。
他压着身子向前,将剑抽出,沿着蛟身划过去,斩下它的一只爪子,随后转身对上翻过来的蛟头,跃跃欲试的想要砍掉它的一对尖角。
那蛟道行不浅,修为灵气皆为深厚,显然已化蛟千年有余,它断爪还留着血,显然是不甘心,大吼几声后,一双竖瞳死死的盯了盯妘墨,随后转身摆尾离去。
此时,妘墨也才看到了这条蟒蛟的后面——断尾。
看着蛟尾逐渐消失在眼前,妘墨没有上前去追,而是拿出一颗夜明珠,握在手中照明。夜视再好也不如白昼,就像是这周围的石壁,要是上面有什么字,他是绝对看不清的。
直到蛟鳞刮过周围洞壁的声音,以及在地上拖拽的声音越来越远,妘墨才放弃了去扒蛟皮的打算。
跑的还挺快。
妘墨抬手看了看沾了血的剑,剑前段卡住毒牙的地方已经被腐蚀的不成样子,黑色的黏丝状的东西,还在上面滞留。
他本来还是想擦擦再修修的,可惜那团黑色的黏物太扎眼,妘墨迟迟没有把那右手拿着的布子呼在上面,他握着最远的一块剑柄,往一旁的洞岩上敲了敲,想把那些东西甩干净了,却不想……
“啪!”
一道极清脆的响声,才刚与洞壁碰撞的前端,那块沾着黑色黏液的地方,生生的,碎了,只留下一小段短剑。
妘墨:“……”很好,够毒。
地品武器就这样轻而易举的被销蚀掉,这毒够厉害,不过他不心疼,反正这剑不是碎雁,他都忘了是哪个不重要的家伙赠与他的了。
妘墨不在意的扔掉手上的断剑,随手又摸出一把地品来。
不管是赠的还是买的,反正不重要就是了。
妘墨右手握着夜明珠,四周都被淡淡的白光照亮,是岔路口。
分了五条路,一模一样。
妘墨看着光溜溜的洞壁,闭上眼睛,微微低头。
这洞中极其幽静,半分的声响就会被放的极大,稀稀疏疏的虫足爬行声都可以听得清清楚楚,还有滴滴答答的水声。
而周围的五个洞口都挨得极近,夜明珠照不了那么远,黑漆漆的洞穴里带着未知的东西,声音难以分辨。
“锵!”
妘墨头一歪,听着这突如其来的声音,细细分辨。
“锵!锵!”
那声音还在不断的响着,规律可有可无,像是无意撞上洞壁,又像是故意一顿一顿。
妘墨闭着眼,自言自语:“是剑……”这洞中竟是还有人。
一顿一顿……该是在用剑撑着走路,还有水声……是……血吗?
重伤?
有人给他在前面带路也是好的,以免他自己找的时候不小心将这毁了。
妘墨缓缓睁开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睛,直直看向他右手边的一个洞。
半人高,比其他的四个要小。
为了避免有其他的东西妨碍他,妘墨本想打开血脉威慑,却忽然想起之前被结界强行弹出,生生的顿住了双手。
他又扫了几眼眼前的洞穴,犹豫了片刻,弯下腰来钻了进去。
走动了一阵,眼见前面的路越来越小,几乎要人趴下爬过,妘墨顿住脚步,闭上眼,细细地听着其他的声音。
半响他睁开眼,低喃:“右边吗……”
“砰!”
妘墨果断出手,一阵剑气划向他右手边的石壁。
“轰……”
石壁应声而碎,紧接着,右手边就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空间,是个石室。
妘墨刚走进去,就抬起上半身来,舒展了一下腰身。
体质修为好是一码事,但这累又是另一码事,他弯着腰走了半路,也是会累的,像现在,这腰身周围和小腿,就酸的不行。
妘墨正舒展这,刚抬起腰,后面就顶上了一个尖锐而冰凉的东西。
他动作一顿,没再动。
妘墨:看来是刚巧碰上人了,本想在后面跟着的……失策。
果不其然,一道暗哑的声音自他身后响起:“你是……何人?”
妘墨波澜不惊的回道:“同为道友,试炼秘境罢了,不必如此吧?”
妘墨说着,双手背在身后,抵在他后腰上的剑动了动,顶住他的后背。
那人听了妘墨的话,嗤笑一声:“同为道友?呵呵,好,看来这位朋友不是年纪小,就是身份尊贵啊。”
那人剑不动,却是漫不经心的问:“修道几年了?”
妘墨面不改色,淡声回应:“我为何要告诉你?”
那人动了动手中的剑,让妘墨感知了他现在的处境,然后说:“你现在可是在我的剑下,不考虑考虑?”
妘墨微微抬头,想要转身:“你能杀了我?”
那人听着,动作利落的将妘墨背在身后的双手抓住,随后,另一只手握着剑,架在了妘墨的脖子上,握剑的手向前,妘墨感觉那人压在了自己的背上,乘着重量,他腰身微折,往前趴了几分。
“你说,我能杀你吗?”
妘墨连脸色都没变一下:“不能。”
“呵!小子,能忍啊?”
腰都趴到石壁上了……
那人语气散漫:“你为何如此肯定,我不能啊?”
妘墨懒得与他说了,挣了挣,却没能将手挣开,眼中闪过一瞬的错愕,他不信邪的又挣扎了一下,还是没用。
怎么会……这可是下界!
他挣懵了,身后的声音却是不停:“呦!力气挺大啊。”
妘墨冷静下来,对周围的感知也就更加清晰:要真有这修为,这里该是没东西伤得到,而且……这里根本就没有血腥味,身后的,不像是重伤之人。
想清楚后,妘墨眼中带着懊恼:麻烦……他跟错人了!
“哎!小子,回话啊。”
妘墨沉默一会儿,说:“十年。”
那人:“啊?”
妘墨双眼微阖:“修道十年。”
“奥……十年啊……”
话音一落,那人的剑慢慢放下,只是手还在抓着妘墨,不曾放开:“十年,嗯……雷灵根,天资不错。”
没看出来?
妘墨眼中带着诧异:怎么会?这人修为该是在他之上,怎会看不透他真实的岁数,他是按来下界之后的骨龄说的,不然,以他一百一十六岁的年龄,和金仙的修为,怎会只修道十年。
那人接着问:“现在是什么修为啊?”
妘墨拿不住的问:“前辈……看不出?”
那人:“哪里……就是这修为啊,阶级的,我看淡了,只记了个先后,分不出你的。”
“不过……”那人低喃着,“像你这样灵气浓郁的,我倒真还没见过。”
妘墨垂下眼,试探道:“晚辈……金丹期”
“金丹?”
那人的质疑声让妘墨呼吸一滞,他紧张的听着那人的反应。
那人手上松开他:“我虽记不得,但也知道你这修为定是高于金丹,呵,还想骗我?”
妘墨心中紧张,却是镇定地问:“前辈,很强?”
祁汀邺眼中泛着兴味,他说:“我活了这么多年,见过的人多了,像你这样跟我说话的,嗯……头一个!”
妘墨听着对方压迫的声音,丝毫没有退缩,反而是加快语速说:“强到如何?”
祁汀邺快速答:“天下无敌。”
妘墨:“未曾飞升?”
祁汀邺:“未。”
妘墨一顿,迟疑:“未?”
祁汀邺:“自然。”
妘墨眼中微动:“前辈可知……地仙境?”
祁汀邺脸上带着明显的疑惑,随后,他摇头说:“未曾听闻,但这听起来,似乎……是上界的等级吧。”
祁汀邺脸上的兴味蔓延到眼底:“小孩,你为何问我这个啊?”
妘墨看他表情不似作假,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不急不慢的说:“却是上界的,这是族中古籍所载,只是我见前辈修为甚高,随口一问罢了。”
看来真是不知,没想到……下界竟有此等人,修为已过金仙还未飞升不说,竟是连自己的修为多少都不知道。
不过……他刚才被压制住,可是连这人的一只手都挣不开,是这人太强,还是他……弱了?
祁汀邺面露不悦:“随口一问,小子,你胆子挺大啊!”
说着,他一步越至妘墨身前,挡下妘墨的两次近身攻击后,反手将人以方才的姿势压制。
祁汀邺自顾自的说:“唉,你说你又不能打,反抗个什么劲。”
可能是这句话里的某三个字刺激到妘墨了,他猛地抬手一挣,脚向后踢到那人的膝盖上,最终……撑在了那人的膝盖上。
还是没挣开。
妘墨不耐烦的皱着眉,嘴角珉成一道直线。
祁汀邺听着手底下妘墨气闷的喘息,听笑了:“呦!气着了,不至于吧,就说你不能打而已,小子,看来还是不会忍啊,哎你这样要是拜了那些不太好的宗门可是会吃亏的,怎么,让我教教你吧。”
妘墨:“……”
气啊!他一个金仙!在下界!下界!就这样被人制住!他以后还有什么颜面说小崽子弱!
祁汀邺看着手下人的身形,有些眼熟,他眯了眯眼,还是看不清,就说:“唉……老了老了,这样都看不清了,小孩,你可有什么照明的东西没。”
妘墨语气急躁,不耐烦地说:“我若给你,你肯松手?”
祁汀邺一挑眉:“你要是给我,我当然会松手。”好小子,可是多少年没人这样跟他讨价还价了。
妘墨迟疑:“你说的?”
祁汀邺被他问笑了:“哈!是!我说的,行了吧。”
妘墨听着他略带散漫的语气,犹豫了一会儿,乖乖从储物戒里摸出一颗夜明珠来,毕竟背着手,他也摸不到储物囊。
祁汀邺看着夜明珠,哭笑不得的说:“你这孩子,也太单纯了吧。”
真是天真,说给就给了?
妘墨可没有天真的一面,他只是清楚,他不给,这人可不会松手,要是给了,这人松手就罢,不松手……他就趁着这人接夜明珠的空逃。
谁知祁汀邺确实是没松手,但却一点也没松懈,手上抓着人不说,直接用另一手将夜明珠在手中颠了两下就向上方的墙壁扔去,力道之大,以至于将夜明珠镶了进去。
而在洞中照亮的第一刻,背着身的妘墨没有看到祁汀邺眼中的惊讶。
而那惊讶的来源,分明是妘墨身上的弟子服,和腰间的紫宸宫亲传弟子的腰牌。
祁汀邺眼中慌了一瞬,声音和语气却与方才一般无二的轻慢:“我看你这小子合眼缘,这个性子,被欺负可就不好了,今天,我就好好教教你,来,先让我看看你这张脸。”
说着,手摸上妘墨的下巴,掰过妘墨的脸。
祁汀邺这次也慌了,只是遮掩得不那么明显,反而马上摆上一副惊艳的面孔,手也捏着妘墨是脸,嘴中说道:“脸还不错,嗯……好看。”
妘墨就这样,受制于他,动弹不得,本来还想挣扎一番,谁知这人竟是松了手。
祁汀邺:“好了,现……唉?唉!”
妘墨在他松手的一瞬,就立刻动用加快速度的术法,随意钻入了旁边的一个洞穴中,快步逃走。
祁汀邺站在原地,眼中极为复杂,他右手握拳锤了锤额头,随后向着妘墨逃走的方向奔去。
这妘墨也真是,怎么跑这来了,这里头可有只恶蛟啊,真要对上了可怎么办?
他还是跟着吧,唉!麻烦!
……
洞穴施展不开,无法御剑,这里洞穴是连着的,里面还有之前听见的重伤的那个人,他若是强闯出去,这里塌了,那人可就逃不出去了,逃不出去,这孽就要算他头上,算他头上,他就要受罚,就有天雷劈他。
所以,妘墨只好靠着步法和技巧穿梭着这里的个个洞穴。
说实话,这种又憋屈又受制的情况,妘墨活了百余年,也是头一次。
连着穿过一个又一个的岔路口后,妘墨没敢再走,因为他方才只顾跑了,没记路,现在要是再胡乱走,怕是要转圈子,自投罗网了。
但不走又怕被追上。
妘墨强逼自己冷静下来,闭上眼睛重新分辨着周围的声音。
而这次,他听到了不一样的东西。
哗哗的响声从他左手边的山洞里传出,像是湍急的溪水,而不是之前那若隐若无的细弱水滴声。
妘墨睁开眼,回首望了望,毫不犹豫的走入这洞穴中。
他应当是快到了这里的中心了,且让他看看有什么能躲的地方没,若是无,就让那恶蛟先抗一会儿,他先去找那重伤的人,带着那人出去,这样就不怕天罚了,在洞外,他也能跑的快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