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的车马上到站。
广播毫无情绪波动的叙述一个事实:去往南京的旅客请注意,列车即将到站,停留两分钟。
孙明化微微颤颤,站到牡丹面前。
牡丹好像叹了口气
牡丹你来了,不是说让你不要送的吗?
孙明化能进入站前,因为他买了这列车的票,但牡丹丝毫没有意识到。
孙明化递上背包
孙明化过敏药,我怕你车上犯鼻炎。
牡丹看着背包,似乎在问,这包起码10斤吧,你给我10斤过敏要有什么企图?
孙明化我托人快递寄来的,以前老和你说没发,请你吃红薯干,梅花糕,鱼皮馄饨,松花饼,羊角酥,肉灌蛋……不好保存的,我真空包装了10天,半个月坏不了。
牡丹我不要吃。
孙明化吃一点。
牡丹关键是你让我怎么拿呀?
孙明化一愣,看到她身边两个大大的行李箱。
他悲惨地想去南京而已,何必收拾全部家当嘛,难道说一去不回对了,牡丹这次本来就是一去不回。
孙明化缩回手,抱着背包。
孙明化那你到南京安顿下来了,发我地址我给你寄过去。
牡丹到时候再说吧。
孙明化不甘心的说
孙明化那个话费我给你充好了,充了300,你不要担心流量,尽管跟我视频……
牡丹到了南京肯定要换新号码的。
孙明化微信号又不用换。
牡丹捆绑的,换掉比较方便些。
牡丹犹豫了一下,看着孙明化,孙明化冲她一笑,眼眶里的泪珠在打转。
牡丹其实手机卡……已经有朋友帮我买好了号码我给你写。
孙明化连忙点头,牡丹拿出随身笔写下了一串数字塞进孙明化怀中的背包
牡丹那,我走了。
牡丹要结束这段对话。
孙明化强行狗尾续貂
孙明化如果我去南京找你的话,你欢不欢迎呀?
列车缓缓驶来,气浪震动,将他的话淹没到听不见。
牡丹再见
这两个字果然只有他才能说得出口。
孙明化在车外跟随车内牡丹的脚步,看他经过一扇车窗玻璃,准备放行李。
列车不是停靠两分钟吗?为什么她告别只花了一分钟呢?
绝对不能这样结束,还没有结束,怎么能这样结束,他急促的呼吸,呼吸着彼此想过的未来。
看海看流星,放烟火,建一座木头房子,删掉松树下野餐,风铃响动用分期付款的车放音乐,烧烤架上生蚝吱吱的冒水,这是他与牡丹幻想的未来生活。
漫长的人生画面在孙明化眼前飞奔,似乎要在这几秒钟的时间全部流逝掉,而车也有开动的迹象。
孙明化拍着车窗玻璃有句话,一年前的冬至就想问。
那句话冲出他的喉咙
孙明化如果考上那边的研究生,是不是还能在一起?
牡丹听不见,过去一年,孙明化经常通宵教室,自习笔记上写着一行字:考研,去她的城市。
车窗玻璃凝着一层薄薄霜华,牡丹转过头,正对着孙明化,他终于看见牡丹眼中的泪水。
牡丹千秋在车窗擦了口气,用手指写下了两个字。
“别哭。”
孙明化泪流满面,为什么做不到?为什么你笔记本上每行字越来越远?为什么不快乐?为什么冬至下着这场雪?为什么重要的人会离开?
火车启动,孙明化追了上去。
这不是外婆的拖拉机,他快冲两步就能翻身上去,这不是童年的风,他踩着女士自行车就能追到翻飞的叶子,但这是他竭尽全力的速度在云边镇,他可以赶上澡堂最后一锅热水,全镇最早一笼蒸饺,只要他整夜读书还可以赶上山间,最先亮起的一朵云。
21岁的孙明化背着背包,号嚎大哭,追逐呼啸而去的火车。
他只跑了七八步火车,已经飞驰出站。
他的胸膛四分五裂,流淌着滚烫的岩浆,爱情落在地面冻结时间踩碎,雪花轻柔的掩盖。
他跑出第9步,身后响起一声大喊。
“警察叔叔,就是他。”
悲伤到极点的孙明化跑出第10步,被两道黑影扑倒。
背包跟着被扑出去,一张字条猛地扬起,带着一串号码上下舞动,飞往铁轨。
他不顾袭击者,拼命的爬起来追。
大喊的人又叫了:“他想拒捕,警察叔叔快抓住他!”
孙明化随字条一跃而下,跌入铁轨。
那人反应迅速,跟着叫。
“他想卧轨,警察叔叔,快救救他。”
被拖上来的孙明化悲愤欲绝,四仰八叉躺在地上,向那一惊一乍的声音看去。
那是一个女孩,逆光下轮廓模糊不清。孙明化只能看到她扎着马尾辫,神气十足。
碰到他的人说
“我们是铁路巡警,现在怀疑你跟一起盗窃案有关,请跟我们走一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