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的形状

你没有如期而至，而这正是离别的意义。

——北岛

被推向手术室的时候，他一直在向后看，看向走廊和窗外。

目光渺远而期待，回应他的是空荡荡的医院大厅。

马上要麻醉了，也许，这是他最后一次看到人间，最后一次闭上双眼。

患者叶医生。

宜舟停下脚步。

患者我可以和你说说话吗？

宜舟示意他说，离手术开始时间还有十分钟。

患者我有一个女朋友，前年的这个时候，她喜欢上了别人。

他目光游离，嘴角却有深深的笑意，像是在看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

患者她还很年轻，今年研究生毕业，应该比叶医生还要年轻。然后我问她，一定要分手吗？

患者她说是的。我觉得她说的对。和她相比，我既没有青春，也没有热情，不能耽误了她轰轰烈烈的一生。

语调很慢，声音很轻，但是每一个发音都用力而温柔，宜舟不打算打断他。

患者但是我舍不得，我很喜欢她。

患者所以……我并没有立刻同意分手，能拖一刻就是一刻……直到我查出来患上肺癌。

叶宜舟心里微微一颤，整理手术用具的手也停了下来。

患者那个时候是真正的解脱，我知道我给不了她幸福，给不了她一个家庭，所以用最痛的方式和她分手，我告诉她，我找到更好的人了。

患者然后我去治疗，她去追寻梦和爱情，并且永远不会有什么心理负担，我知道这是最好的结局。

患者久病床前无孝子，更不要提什么爱情。

患者叶医生，你说，她回来看看我吗？

宜舟不知道该说什么，看见患者认真的眼神，又不由自主地安慰一般笑起来。

叶宜舟她回来的，等你好了，她就回来了。

患者闭上双眼，像是很满足一般自顾自笑起来。

患者我相信你。

回顾这一生，寂寞到只能在临手术之前和医生说起这些爱和遗憾。

终究是心有不甘，但又选择相信。

患者医生，开始吧。

叶宜舟嗯，我们开始吧。

宜舟对旁边那个传闻不靠谱的实习生说道。

麻醉师麻醉过后，宜舟准备动刀。

叶宜舟先开胸腔，我来开，你观察数据波动，一旦异常，告诉我。

接过手术刀，宜舟抛却一切，她真的很想把他救活。

稳稳地一层一层切开皮肤肌理，宜舟满眼都是血，身边的护士用手术盘收集血液。

叶宜舟把伤口撑开，开大手术野，找到患者的肺。

宜舟让到一边，把实习生推倒主位上去，这个步骤相对没有风险，宜舟交给他来做，顺便观察数据。

手术野开大。

叶宜舟你先止血。

宜舟递给实习生止血钳。

生理性出血，并没有引起宜舟的紧张，直到现在，患者的症状都属于常态。

二十分钟之后宜舟站到无影灯下方。

叶宜舟把肺叶钳给我。

加持肺叶，宜舟小心翼翼剥开完好的组织，试图用手摸出肿瘤所在的位置。

………

找到了。

宜舟重新拿起手术刀，肿瘤大得超出一般水平，不可能一次性清除，否则会引起不必要的风险，宜舟准备先切割三分之一。

但即使这样……

实习医生老师老师，病人在病理性出血！

宜舟眼前一昏，果然，切除过大的肿瘤，最坏的结果还是出现了。

叶宜舟肿瘤一直在压迫患者肺部的下半叶和左心房！我们刚才的手术压迫的周围的血管，导致胸腔镜内大出血。

叶宜舟弯直血管钳，先不管周围的游离血管，你先和我处理主要部位。

宜舟喝住毛手毛脚不知所措的实习生，把他拉到自己身边。

叶宜舟麻烦护士观察一下其他数据。

叶宜舟纱布，止血钳，缝合线！

宜舟迅速反应过来，开始处理离心脏部位较近的出血部位。

实习医生密切观察心率和血压。

身边的实习生补充了一句，宜舟感受到周围的护士愣了一下。

这都什么时候了她们还在想这个。

叶宜舟快呀！

…………

五个小时过后。

实习医生老师，基本止血，是否准备继续手术？

叶宜舟以病人现在的各项指标不足以支撑到两个星期后再去手术。

叶宜舟直接手术吧，这是唯一的解决方案。

……

两个小时后。

实习医生老师，三分之一还是二分之一？

宜舟知道他在问是切除恶性肿瘤的三分之一还是二分之一。

叶宜舟你有信心全部切除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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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手术室里出来已经将近两点，长达十几个小时的手术下来，基本上所有的医生护士都累得趴下了。

患者家属怎么样医生？

刚刚出来，他的母亲就迎上来，本就佝偻的腰板急促地向前挪，差点栽在宜舟身上。

宜舟忙扶起她，仓皇之中看见了她耳朵上的助听器和斑驳的老年斑，几乎褪色的嘴唇和掉光了牙的牙床。

比宜舟自己的父母老得太多了。

一个本该辉煌而优越的人生，突然失去了健康，失去了本该拥有的幸福，还有学着自我安慰自我释怀，可能一直到麻药起效果的最后一刻，他都在遗憾为什么那个人没有多看自己一眼。

他的母亲，想必也是日日夜夜地为他难过吧。

为什么你本该属于我而我却为了你，选择了成全。

叶宜舟一切都好，肿瘤全部除去了，能不能挺过来，就看您的孩子自己的造化了。我会把他送到重症观察，一直到脱离危险期。

一场一直到结束都不知道是否成功的手术，宜舟把能争取的都争取了，余下的，尽人事听天命。

宜舟走出医院的大厅时，天黑得很彻底，她走进自己的办公室拿东西准备回家。

万籁俱寂。

宜舟顺带翻了一下手机，华晨宇放自己鸽子已经是前天的事了。这不，凌晨两点半。

头条新闻，华晨宇夜晚和一神秘女子外出疑似恋情。

宜舟皱了一下眉头，仔细看了一下新闻曝光的时间。

就是在前天晚上。

前天晚上宜舟和华晨宇约好了视频，结果现在就等来了一个疑似恋情的曝光，偷拍的照片上是华晨宇带着熟悉的口罩和帽子，是他本人没有错。

然后紧紧牵着另一个女人的手，因为图片不够清晰，宜舟看不清楚女子的面部，只知道她穿了一件薄荷绿的呢外套，宜舟从来没有这种颜色的衣服。画面上的女人窈窕美丽，依稀看得出笑得很开怀。

宜舟重重地放下手机。

果然。

叶宜舟清高博学的木鱼脑袋感受到了明显的玩弄与欺骗。

作者令山君对不住，还没有甜呢就开始虐了。

作者令山君但是我们聪明的花花会哄叶医生的对不对？

华晨宇……哄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