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弯弯折折绕过许多回廊,终于在一个院子前停住了脚步。
里面隐隐约约传来男女欢愉嬉笑的声音,那小厮尴尬的干笑一声道:“姑娘稍等,小的这就进去通告镖头。”
长宁皱起了眉头。
大白天的……这李恒真是兴致勃勃啊。死前的最后一次欢爱,怎么说也得让他尽兴了。
于是她摆摆手道:“大可不必。春宵一刻值千金,虽然这是夏日的中午,但是打扰别人的美事属实太缺德了。”
小厮一脸尴尬地站在身边,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长宁则是左顾右盼,打量着青州镖局内的景色,一边想着自己事成之后跑路的路线。
正是暑气最重的时候,长宁看着身旁的小厮满脸痛苦,她暗自发笑,这些门门派派的下人都跟小型犬一样喜欢仗势欺人,出了门派啥也不是。今儿个也是苦了这个狗仗人势的小兄弟了,也好让他长长记性,并不是所有人都可以让他摆脸色的。
不过,她也是体会过这种下等底层人的生活的,他们的无奈、屈辱、憋屈她都一一经历过。思来想去,她还是于心不忍,寻思着里边的美事该结束了,便颔首道:“去通告你们镖头吧,有劳了。”
一个激灵,那小厮站稳了虚软的脚步,揉了揉昏胀的头脑,跌跌撞撞地向里边走去。
不多时,里边的欢笑声歇息了,小厮又走出来,恭恭敬敬地请她进去。
房内是一股子酒味,地上的杯盏被摔得破碎,方才的美事收场了,依旧氤氲着暧昧的气息。
长宁提起裙子小心翼翼地跨过地上的碎片和酒迹,手捧着明月剑向李恒走去。
李恒喝着酒,醉眼朦胧地看着她,笑道:“我见你眉眼有几分像长孙长乐那丫头,难怪南子煜那小子会把明月剑赐给你……”
长孙长乐……这便是长孙氏的全名吗?
长宁没有想到会无意中从这个醉酒的男人口里听到长孙氏的名字,她愣了愣,嫣然笑道:“镖头醉了,说话也糊涂了。”
她在他对面坐了下来,将明月剑放在案几上,“此次前来,有一事请镖头帮忙。”
李恒没有理会她,只是盯着她看,眼中渐渐涌上一层薄雾,堂堂七尺男儿,居然流下了眼泪,伸出长期习武而布满了老茧的手,想要摸上长宁的脸庞,“好像……好像……简直一模一样……当年是我对不住寻鹤山庄,但是……我也没有法子。”
长宁皱着眉头,别过头去厌恶地躲开,这都什么跟什么,她才不想知道那些是是非非爱恨情仇,只想快点杀了他了事。
再健壮的男人醉成这个样子,都是没有反抗之力绵羊。此时杀了他,虽然说是趁人之危,没有道义,但她也不是什么讲道义的正人君子,总得要自己先活下去,才能再考虑别的什么东西。
长宁勾唇笑了。
她拿起长剑,缓缓起身,慢悠悠勾唇笑道:“李镖头,我此次前来,是来取一样东西。”
“什么?”李恒疑惑道。
“你的项上人头。”
旋即李恒便看到了明月剑出鞘,以极快的速度向他脖颈刺来,一瞬间酒醒了大半,下意识的躲避动作却在看清了长宁脸的刹那而停止。
就这么一动不动地,看着长剑割破了他的脖颈。
血溅三尺。
他注视着她的眼睛,眼神中满满是慈爱。
恍惚间,有什么东西撞入长宁的脑海,一闪而过。
头痛欲裂。
她痛苦地闭上眼睛,仓皇地蹲下身子抱住脑袋。
过往的一切走马灯般在她脑海中掠过,像是一点点蚕食着她的太阳穴,几近窒息的疼痛。很多人、很多事,她之前拼了命得想记得,现在拼了命地想忘记。
看了很多的虚情假意、虚与委蛇,再睁眼的时候,那双杏眼依旧是一片清明。
她走上前去触摸那早已冰凉的尸体,躺在地上的,是她在寻鹤山庄时教她武功的师傅,也是当初背叛了寻鹤山庄、死不足惜的叛徒。
她终于还是用他教的武功亲手杀死了他。
那双没有了光芒的眼睛依旧是慈爱地看着她,长宁颤抖着手将他睁开的眼睛合上,而后用干净的布拭干了血迹,给了他一个最体面的离开。
因为他一人,整个寻鹤山庄被围剿,念在昔日的师徒情分,给他一个全尸,已是仁至义尽。
她打开了房门,刺眼的阳光霎时照射进这个阴暗的房间,似乎能驱走所有的黑暗。
长宁深呼吸一口气,对门口候着的小厮说:“明月剑的事情已经谈拢,李镖头此刻正在休息,莫要打扰他。”
那小厮瞧了长宁腰间的明月剑,疑心李恒怎么没有用暴力手段扣下明月剑,或许这姑娘真的有几分本事,于是他恭恭敬敬地将长宁送出镖局,盯着那把名剑,又叹了几声气。
(今天大概还会有一章,争取早点冲破2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