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主,当真让孙姑娘杀了李恒那老贼?”一身夜行衣的男子单膝跪在南子煜面前。
屋内仅点了一支蜡烛,微弱的烛光在南子煜那张魅惑苍生的脸上跳动着,听他懒懒地开口道:“那丫头身手不差,杀一个李恒,绰绰有余。”
“那是否要属下保护……”
“不必,你明日启程去沧州看看万清阁的动静。”
“是。”
脑海中长宁的喜怒哀嗔渐渐和长孙氏的重叠在一起,南子煜烦躁地揉了揉眉心,辗转反侧,一夜难眠。
残烛蜡泪点滴到天明。
离城最大的酒楼里来了两位客人。男子一袭青衫、手捧书卷,一头青丝由一根碧色的发带高高的束在脑后,温婉如玉。身边的女子则是一身白衣,戴着斗笠,若是仔细打量,透过上好的纱布朦朦胧胧可以看到里面那张惊为天人的脸庞。
像是寻常人一般,可若细细分辨,便能感受到他们周身的气场。
相比是十一楼或者织云阁的大人物了。
虽然二人不曾言语,掌柜的却是有眼界的人,将他们的身份猜了个大概,便二话不说将他们二人领上了二楼的雅间。
那男子只命小二端来上好的龙井茶,便屏退了众人,吱吱呀呀关上了木门。案几上的香炉徐徐点着,白烟从炉里袅袅升起,醉人的沉香氤氲在四周,安人心神。
烟雾缭绕间,那女子摘下了斗笠,从容地放在了另一边,那双美眸平静地看着对面的男子。
“夏晨若,别来无恙。”玉手执起紫砂壶,为他勘上了茶水。芩璮面上是一如既往的悲悯,细细看来,更像一副我见犹怜的愁苦样。
夏晨若生来便是十一楼的少楼主,在太阳照不到的地方,他双手沾满了鲜血,可在世人面前,他永远是一袭青衫的温婉公子。
“芩阁主向来不过问江湖事,许久未走出织云阁,此番和在下相约于此,不知所为何事?”
见夏晨若开门见山地发问,她便将寒暄的话放一边,直白了当道:“孙长宁是本座的故人,还望十一楼卖本座一个面子,莫要再为难她了。”
夏晨若打开了手中的折扇,悠哉悠哉地摇了几下,苦笑道:“孙长宁的命在夏无形那老家伙手里,芩阁主何必为难在下一个名存实亡的少楼主呢?”
芩璮几度思忖,十一楼是夏无形一手专制独裁,饶是身为他的儿子,夏晨若也无法保住夏无形决定利用的棋子。
那是一个没有道义、没有亲情、冷血无情的杀手组织,一切感情在杀戮和利益中都显得虚无缥缈、微不足道。
“也罢,”她叹了一口气,轻呷了一口茶水,又道,“那你知道她此番的任务吗?”
“在下不知。”他低头把玩着折扇,漫不经心地回答着。
虽然敷衍,但是芩璮知道,他说的是实话。
夏晨若自始至终没有抬头看过她一眼,面前案几上的茶水直到凉了也没有动过一口。
“夏晨若,你为何不抬头看看我呢?”芩璮盯着他下垂的眉眼,语气依旧不咸不淡。
我想看一眼你的眼睛,哪怕我知道那个里面从来没有过我。
夏晨若怔了一下,而后利落地收起折扇,起身道:“既然无事,那在下就不奉陪了。”
青色的衣衫拂过她裸露的小臂,痒痒的,她想伸手抓住,却在抬手的刹那改变了主意。
强忍了许久的泪水,终于决堤。
原来已经厌恶到,不愿再看她一眼。
十一楼生活在黑暗中,上不得台面,织云阁道济天下,救天下之苍生。道不同,不相为谋。
路长路短,情深情浅,走过那么一遭,不论结局多少惨淡,她已知足。
最后,她擦干了泪水,整理好衣裳,戴上斗笠走出雅间的时候,依旧是那个风淡云轻、无悲无喜的织云阁阁主。
天下之大,苍生芸芸,有很多她要守护的东西。织云阁阁主这个身份,从一开始便注定她此生和旖旎风月不相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