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阿懿怒怼渣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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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纷飞的天气里,各宫的人基本上都闭门不出,宫道两侧的积雪越堆越厚,宫道中间是清扫道路的宫女太监,正三言两语地议论最近发生在宫里的事,启祥宫的事最为热闹。
自上次的事发生以后,玉妍便在启祥宫病下了,断断续续过去了半月之久,中间差过好几拨太医去看,就连江与彬看了也连连摇头。这启祥宫的主子得的是和景阳宫一样的病症。心病还需心药医,即便是杏林圣手也难保。
金玉妍失宠失势,连带着启祥宫的人也被内务府暗中调走了大半,宫里也无人打理,一开始贞淑和丽心两个看不过去还打理着,后来也被玉妍叫停了,“人都不知道能活到什么时候,净打扫这些没用的东西做什么?”
……
这一天弘历搁下手头政务去往翊坤宫看如懿,已经是晚上的亥时,夜深霜浓的,所以他一进门周身就裹着寒气。弘历走过炉子旁暖一暖身子,过去坐在如懿身边。
这些天来稀碎的流言如懿不是不知道,因着这些,她又孕中多思的缘故,便更为敏感一些,索性便开门见山,问他,“你可知最近宫里的流言,说是那日玉氏王爷和金玉妍的事儿,起初消息是从翊坤宫流出去的。”
弘历还未开口便被她开了口,他两只手交错着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和她说,想了又想,“我知道。”
说完,他又刻意换了轻松些的语气,试探着问如懿,“如懿,会不会是你宫里有人嘴巴不严实无意中露出去的?”
如懿听着他的话,知道他定是也信了这般的流言,她冷滞片刻,复又开口,“这么说你也是这么认为的了?”
“如懿,我没说是你,我只是猜测,是不是你宫里的人?”
“你虽不是直接指向我,可这和说是我又有什么分别呢?当日在养心殿只有我近身跟你两个人看过那道折子,这个事除了你之外就只有我一个人知道了。若是我宫里的人流出去的,那便是我泄露给他们的了。”
弘历听她如此说,不免有些急了,“你知道,这事本就是私密之事。当日李梵并非打算将此事告知金玉妍,要是他想告诉金玉妍,何不自己写封信直接给她看?为着这个,在那日的席上一切都乱了,如今玉氏觉得是朕,不守信用,故意给他们玉氏难堪。”
如懿瞧着他急于为自己辩解的意思,冷冷道,“皇上的话里说的都是为自己着想,是玉氏会觉得您不守信用。可是这真的不是我做的。是我做的我会承认,可若不是我,我也不会承认。”
弘历试图将手覆在如懿的手上,给予安慰,然而他的手覆上,传给她的只有来自掌心的丝丝凉意,如懿往外抽了抽手,他又开始辩解,“可是我猜测也不是平白无故的啊,想上次,你不就是拿着李梵亲自发过来的折子去启祥宫告诉了金氏实情吗?”
如懿闻言彻底将手抽走,眼里盛满了不可置信,冷静片刻,她郑重解释道,“今非昔比,当时那是因为她有害死璟兕的嫌疑,她又确实作恶多端,背负着很多人的性命,我才去探个实情。可是如今,她并未做伤天害理的事,相反,我看到这样的结果,对她是深深同情的。”
如懿凝神片刻,望着弘历,“你不知道吗,这一切都是因为玉氏王爷的过错,因为他无论如何都辜负抛弃了一个一辈子为他的女人!和你一样!”
如懿的一番话,犹如锋利的刺,不偏不倚地直插进弘历的心里,他暗沉着双眸,艰难开口,“如懿,你不能这样说话。”
如懿背过身去不再多言,寂静之间,忽得孩子在腹中猛烈地翻腾,只闹得她难受。如懿一只手撑着身下的褥子,另一只手摸一摸肚子,希望她能安生一些,让自己也安生一些。
“如果没有别的事你就先回去吧。但是请你相信,我真的没有做过这个事,还等事情水落石出的时候……”如懿没有力气再多解释,孩子闹的她实在难受,她兀自褪去鞋袜上了床,依旧是背过脸去不看他。
烛台上的烛火,随着弘历的开门,被门缝里钻进来的风吹得摇摇晃晃。他刚往外走了几步,便听见容珮在和其他几个宫女吩咐的话,“娘娘最近身子不舒坦。虽然熬过了头三个月的孕吐,如今终于不吐也能吃得下东西了,可这孩子渐渐大了,有时候闹得娘娘,整夜都睡不好觉。咱们看着都心疼极了。”
“容姑姑,别说了,赶紧将这厚毯子递进去给娘娘盖着,如今夜里凉,别受了风才好。”
弘历听着这些,一阵愧疚感涌上心头,他扶着门框瞧着殿内盈盈的烛火,接过容珮手中的毯子,转身又进了殿内。
如懿没有因他又回来而有什么多余的反应。任由弘历给她盖上毯子,然后悄无声息躺在她的身边,如懿都只是背对着他睡着,甚至挪动一下都不肯,弘历熄了烛火,把手在她的肚子上贴了贴,能感受得到里面小娃娃的动静。“好了,乖一点,不要再闹额娘了。”
……
新年将至,如懿因着身孕不便去内务府,便叫了海兰几个在翊坤宫里商量安排新年事宜。海兰瞧着如懿不喜不怒的神色,也不好开口,但还是说了些宽慰的话,“姐姐,你千万不要被外面的闲言碎语影响,现如今最重要的就是顾好你和肚子里的孩子了。从今天起到过年,我都留在翊坤宫里陪你可好?”
如懿微微笑了笑,点点头,“好。你在也能多陪我说说话。”
绿筠清点着账目上的物什,也跟着宽慰如懿,“新年新气象,过了年什么都会好的。”
除夕之夜,弘历照常来了翊坤宫陪着如懿和几个孩子守岁,看着天空中绽开的点点烟火,他说,“但愿新的一年平平安安的。”
她说,“但愿新的一年你不疑我便好。”
弘历的笑容凝滞着,显然与这欢悦气氛不太相符。
鞭炮声响的听不清人说的话。永璟和永珏璟瑾过来给额娘阿玛道喜道安,如懿瞧着长大的儿女,露出了真心笑颜。
过了正月十五,新年已然过去。启祥宫传话来说金氏情况不太好,这天,如懿还是携着容珮往启祥宫去了一趟。
宫里残败不堪的景象,不该是刚刚过去的新年该有的气象。容珮为如懿掀着帘子,门槛上积攒的灰尘在空气中飘飘乎乎。
正月里虽不暖和,但外头依旧有淡淡的太阳光。
突如其来的光亮让在暗处待久了的玉妍一瞬间晃得睁不开眼,她侧卧在榻上,往门口的方向瞧了一眼,有气无力地说着话,“是皇后啊,你不是快要生了吗?还挺着个肚子巴巴地来看我的笑话啊。”
如懿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她走过去坐在玉妍对面的椅子上,“本宫不是来看你的笑话,只是想来看看你。也请你相信,玉氏王爷寄给皇上的信,真的不是本宫透露给你的。”
玉妍无畏的笑笑,“是谁已经不重要了。不过我还真的要谢谢那个人,若非是她,我不知道还要被蒙在鼓里多少年,早一些清醒了也好。不过你既然说不是你,我也信你,不是你说的。”
如懿瞧着面前这个面黄肌瘦的女子,有些动容,曾经她也是一个明艳动人的女子,如今却被折磨成这般模样。“我只是同情你。为了这样一个凉薄的人,赔上了一辈子,真的不值得。
如果还有来世,玉妍,你一定不要再过这样的人生了。”
玉妍终是对着如懿笑了笑,这笑容是真心实意的,是不掺任何杂质,干净纯粹的。
“好。”
金玉妍终究是湮没在了这座皇城中。皇帝特允以妃位之礼安葬,赐谥号“淑嘉。”
而在她走之后,贞淑被送回母族,丽心则以年满出宫为由被释放出宫。
曾经这所启祥宫,也被重重金锁锁住,等待着它的下一位主人。
……
这一天下了学,永珏等了璟瑾和永璟出来,带着他们俩一块儿回去,三兄妹有说有笑的,走在回去的长街上,永璟比他们俩小了一截,拉着哥哥姐姐的手在中间甩啊甩的。三人经过储秀宫前,听到里面吵吵哄哄的,永珏顺嘴问了句宫门口的小太监,“谁在里面?”
小太监支支吾吾的也说不清楚,里面还是有稀碎的声音传来,永珏拍了拍璟瑾的手,“先带着弟弟回去,我待会儿就回去。”
璟瑾也有些疑虑,但哥哥如此说,她还是先拉着永璟回了翊坤宫。
永珏进了储秀宫门,很快进忠便从里面跑了出来,脚上还少了一只鞋,永珏立时沉了脸色,“你在储秀宫干什么?”
进忠先扑通一声跪下请了安,然后又说,“奴才托李公公的话来给卫常在送东西。”
永珏察觉不对,又接着说,“是李玉派你来的?可你是皇阿玛御前伺候的人,怎么不在养心殿伺候。这后宫送东西之事,一向都是交给内务府来办的。”
见进忠跪在地上不吱声,永珏只好打发他出了储秀宫,临走前,问了问门口的小太监得知这些年来从钮祜禄氏离去后,这储秀宫只有卫嬿婉一个人住。
冬去春来,转眼就进了三月份,天气也渐渐回暖了一些。这日晚膳过后,容珮照常端着给如懿的安胎药入了殿内,三宝和芸枝伺候在旁,如懿接过黑漆漆的药碗皱了皱眉,闻到这熟悉的气味更是感到厌倦。容珮宽慰她说,“娘娘再坚持坚持罢,如今虽然孩子已经八个月大了,江太医也说过胎象安稳无碍,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照常喝着安胎药比较稳妥。”
“嗯……”如懿正准备喝下去,突然有个小宫女急急忙忙地跑进了殿内,惊呼道,“皇后娘娘,我们主儿薨了!”
来的正是景阳宫黄绮莹身边的宫女。如懿端着药碗的手一惊,随即没拿稳药碗便落在地上摔得七零八碎,苦药的气味瞬时在殿内弥漫开来。
“愉妃娘娘当时在旁想要阻拦,结果阻拦不成也受了重伤,现在昏迷过去了。”
听了这些话,如懿抓紧了身边容珮和三宝的手,只感到腹中剧烈的疼痛,疼得她直不起腰,更说不出话来,头上一时间布满了细密汗珠,接着便晕倒在了容珮怀里。
“快叫太医和接生姥姥来!娘娘怕是要早产!”
“快去请皇上啊!”
一时间,翊坤宫内乱作一团,人心惶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