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如懿睁开眼睛的时候，外头已是天亮，她往旁边看了看，才发现自己被他紧紧地搂在怀里，不得动弹，而限制她自由的人，还静静地躺着，呼吸绵长。如懿尽量将动作放得很轻，把他环着自己腰的胳膊拿开，才微微舒一口气，弘历早已醒过来，又一次把人拉回怀里，按着她的小脑袋，似是诱哄，“别乱动，多睡会儿。”
如懿安静了几秒，有些耐不住，只好出声催促，“你怎么不去上朝？”
弘历挑着眼皮，利落回了一句，“时辰还早，一会儿去。”
如懿虽然在距离上并没有与他拉开距离，但还是能感觉得到她脑袋都在偏后仰着，并不是那么心甘情愿地和他挨得很近。
弘历拍拍她的后背，“昨个儿晚上不知道是谁自愿？今儿就又不认账了...”
如懿隐约忆起昨晚被他拥着做了许久，自己也不知怎么就这样与他水火交融在一起，现在想起来，耳根都透着红。
她抿抿嘴，不再说话。
过了一会儿，弘历起身穿衣上朝，临走之前如懿躲躲闪闪的，但他还是给她压好被子，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
寒冬腊月里，外头天寒地冻的，如懿贪恋被窝里的温暖，于是磨磨蹭蹭了好久才起，在外面等着请安的各宫嫔妃也就多等了一会儿 。
不过虽然有些人难免要不满，但面上也不怎么表现出来。绿筠和文佳的身孕已经有八九个月大，她寒暄了一会儿，叮嘱她们回去的时候注意安全，便叫散了众人，想着有些日子没去看过宜修，披了件披风，又揣一个手炉，出了翊坤宫朝着宁寿宫去了。
弘历以太后份例奉养宜修，所以宁寿宫也是修缮布置地很是华丽周全，一进了宁寿宫，院子里的积雪被清扫地利利索索，绣夏等在门口，掀起门帘，迎着如懿进了殿内。
没有旁人在，姑侄二人便简单了不少，也不必事事循着礼法规矩搞得很是繁琐，宜修让如懿坐在自己旁边的贵妃椅上，又拿了一张虎皮毯子给她，如懿接过，点头道谢，“姑母对我真好。”
宜修笑了笑，接话道，“你前些日子大病初愈，这个时候又天气严寒，一定要注意保暖才是，珍重自己是最要紧的。”
如懿笑着应下，想起前些日子惢心从宁寿宫带回去的秘条，不禁问道，“姑母，您是如何得知钮祜禄氏在前朝的状况的？”
宜修命绣夏关上门，叫了其他人出去，压低了些声音，“倒也简单，不过是多年积攒下的人脉罢了。你可知，弘时的福晋，是董鄂氏？”
如懿忆起旧年的时候，那时弘时还是雍正帝的三阿哥，选了董鄂氏为嫡福晋。但选秀一结束，便被削宗籍，除玉碟...她不太确定地点点头，“是啊...”
“这董鄂氏也原是大姓，嫁与弘时本该有个好前程，只是时机不对，但这些年自从皇帝登基后，也稍稍善待这位兄长，同时重用董鄂氏。再者，弘时自小养在我的名下，总有恩情在，如今皇帝又以太后之名厚养，他也跟着沾光，董鄂氏一脉宗亲自是愿意看在我的面子上做些事儿的。”
如懿恍然大悟，“那前些日子董鄂氏与瓜尔佳氏，佟佳氏联合上书调查钮祜禄氏一事，看来绝非偶然，是您精心设计的...”
如懿有些捉摸不透，她望着眼前宜修笃定的眼神，赶忙收回自己的眼神，捏着手中的手炉，摇摆不定。
宜修点头，话中带了一丝狠绝，“可是又如何？青樱，你千万不要怜惜钮祜禄文佳或者是钮祜禄甄嬛，你可别忘了，你今天这样，可少不了背后她们的手笔。况且...”宜修顿了顿，接着说，“钮祜禄氏讷亲和泰康被皇帝降职圈禁，本就是他们罪有应得，若非他们没有做那些腌臜事儿，就是查也查不出什么来的。姑母，只不过是推波助澜而已，借此在朝堂上打压钮祜禄氏，这样一来，你我的日子才能好过。”
如懿缓了缓神，“姑母，我知道您这么做，是为了你我好，只是没有预想的那般突然而已...”
宜修拉过如懿的手，话中带着叮嘱和告诫，“还有，如今钮祜禄氏最大的希望，便是全权寄托在她肚子里的孩子，有了这个孩子，或许会东山再起，可是你不要忘了，你有皇帝登基后第一子，是贵子，另外，还有一个皇子和一个公主，又有皇帝的情分在。皇后之位，一定要是乌拉那拉氏的。”
如懿感受到心底莫名升上来的恐惧，伴随着身体都有些轻微的颤抖，但宜修紧握着她的手，这才舒缓些，她犹豫半晌，悠悠开口，“可是姑母，我从来，就不想做皇后……”
宜修显然是对她的这个回答不甚满意，她拧着眉头，质问道，“那你打算如何？将皇后之位拱手相让给钮祜禄氏吗？那样的话，不仅之前我们做的努力白费，以后你我都要在钮祜禄氏的鼻息下生活，等到以后，如何向乌拉那拉氏的列祖列宗交代？”
如懿心底升起一层悲怆，想起前世姑母临终前的交代：告诫她要成为皇后，要延续乌拉那拉氏的荣耀，不要像自己一样成为一个弃妇……
……
她又想起那时她义无反顾地陪他站在无人之巅，最后也是断发绝情，相看两厌。
如今的情分又是这样的飘忽不定，她真的不敢去走这条路，更多的是已经身心俱疲，不愿踏上这一条不归路。
如懿不知道前路漫漫，等待他和她的又将会是什么，或许一样的宿命，一样的兰因絮果。
“乌拉那拉氏的荣耀”，就像是一道无形枷锁，生生地困住她的心，硬推着她坠入深渊。
如懿觉得如鲠在喉，准备了半天也没说出什么，只费劲地挤出几个字，“姑母，你让我想想，好不好……”
不多时，如懿叫了容珮和惢心出了宁寿宫。从回了翊坤宫，就是心神不定。
夜晚，他从薄薄夜色里，如期而至。将一整束鲜红的玫瑰放在她的床头，上了床，才握上如懿的手，便觉得万分冰凉，她的身体也是僵硬着，只留给他一个背影，也不看他。
弘历紧贴着她，把人拥在怀里，出声安慰，“在想什么，不舒服吗？”
如懿不答他的话，过了许久，才平静开口，“我们分开吧，好吗？我真的……好累……”
累得她说完这短小的几个字，竟觉得用完了身上所有的力气。
天寒地冻的时节，弘历的心觉得彻骨寒凉，但仍旧不答她的话，用身上仅余的温度暖着她冰冷的身体。
……
如懿心结难解，又加之前些日子生病落下的病根还未好全，气虚体弱，不过两天的时间，就又一次缠绵病榻。
这是在两天后早上弘历醒来准备去上朝的时候发觉的。他本想给她压压被子，让她多睡会儿，才发现如懿一张小脸憋的通红，身上却是寒津津的。
他一时间慌了神，也不顾只穿了薄薄的寝衣，便推开门唤容珮，急声吩咐，“快去叫太医！”
一阵刺骨的风，几乎包裹了他整个身体，可这个时候哪里还顾得上这些，他紧紧合上门，免得让寒气钻进来。幸好江与斌很快就赶来了翊坤宫，正在给如懿诊治，外头储秀宫的宫女跑得极快，进了翊坤宫院里还摔了一跤，但很快爬起来，抓着门框，急急禀报道，“皇上，循妃娘娘早产，情况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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