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珠相碰的声音隐隐约约地进入如懿的耳朵里,随后就是刻意收敛的放轻的脚步声渐渐远离,她身上有些酸痛,上下眼皮更是像被缝在了一起一样睁不开,但隐约还是听到外头细微的声音,大抵是嘱咐给容珮她们。
“一会儿六宫嫔妃来给皇贵妃请安的时候,打发她们回去吧,告诉她们今天就不必了,另外,别叫她,让她多睡会儿,等她醒了告诉她,朕晚些时候会过来陪她。”
容珮认真细致地把皇上的每一句记在心里,随后微微行了个礼,送皇上和李玉出了门。
如懿微微笑了笑,难抵困意,便将种种抛之脑后,翻身继续睡着了。
其实往翊坤宫白跑一趟倒也没什么,只是今天适逢天气不太好,一大早上就阴云密布的,还大风阵阵,所以六宫嫔妃往翊坤宫跑了一趟,却被容珮打发出来告知她们不必请安,多多少少心里是有些怨气的。
海兰本是打算将三个孩子一起送去尚书房读书,回来顺便去了翊坤宫看如懿,但走到翊坤宫门口的时候从容珮那里得知如懿还未起身,又取消了请安,她便也不急,拉着永珏,璟瑾和永琪三个人边聊边往尚书房走。
只是其他的人虽然嘴上不说,心里却是十分的不乐意。容珮越发是个护主的人,连翊坤宫的门都没让她们进,直接在门口通知打发了她们回去。
容珮多少也是看出来她们各自的心思的,只是她才不管那么多,如懿好了那就是最好,况且这是皇上亲自下旨吩咐的,就算别人敢心存不满,怕也是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宫中的长街上狂风大作,一阵风吹来吹得不仅衣服裹得凌乱,连旗头上的穗子也来回晃动得厉害,贞淑连忙挡在玉妍前面,才为她挡住了大风。
玉妍更加不满,就着方才的话题继续往下说,“我说这皇贵妃也架子真够大的,随随便便就取消请安,取消不说,也不吩咐一声,倒是叫我们白白冒着大风辛苦跑一趟,而她自己睡得踏实。”
绿筠余光撇到玉妍看了一眼自己,有等她往下接话的意思,她稍微酝酿了几句,平心静气道,“皇贵妃不是这样的人,说不定是皇上吩咐的呢。如若真是皇上的旨意,咱们又能如何?”
跟在玉妍身后的仪贵人看准了时机,就着绿筠的话接到,“纯妃姐姐这话倒是让嫔妾想起,昨日是皇贵妃生辰,今早皇上从翊坤宫出来怕是不奇怪。”
“生辰又如何?过个生辰,便累成这样了吗?竟是连起身都不便了。”
玉妍此话一出,几乎是一呼百应,引得众人笑声连绵。
海兰不在,绿筠便成了这些人中位分最高的,又担着协理六宫之权,自然是要约束着些。“你们就别瞎说了,皇上宠爱皇贵妃,这是人尽皆知的,心疼皇贵妃,想让她多休息也是平常事。”
“哎哟,说笑罢了,纯妃姐姐何必如此吃心。”玉妍眼眸一转,将目光落在她的身上,“皇贵妃如此得宠,姐姐你又常常在皇贵妃跟前,还在她手下为她分担六宫辛劳,怎的不见皇贵妃劝劝皇上,也让姐姐多沾些雨露才好。其实啊,皇贵妃又如何?到底不是名正言顺的皇后,如今她一个皇贵妃便如此嚣张,来日若是继立为后,岂非要整个后宫都跟着姓乌拉那拉了。”
“皇贵妃的事岂是你可以置喙的!”海兰送完孩子们出来,一路走在后面,便听到她们一群人谈笑风生,直到走近了,才听清楚谈话的真实内容,她能耐着性子听玉妍说完句句不敬之语,也是十分的不易了。
此话一出众人往身后看去,又看海兰继续往前走,走到她们的前面,一群人除了绿筠,其余人都俯身行礼道,“给愉妃娘娘请安。”
“本宫刚从尚书房过来,便听见你们在这里放肆取笑。口口声声抱怨嫌白跑了一趟翊坤宫受了委屈,有这工夫,倒不如赶紧各自回自己宫里待着,避开这大风,倒还暖和些。”
玉妍斜扫了周围一群人,跟着她们不情不愿地答道,“是。”
“皇贵妃便是皇贵妃,是皇上亲自册封,摄六宫事的皇贵妃。”海兰趾高气昂地走在众人最前面,“即便暂时非中宫皇后,那也是位同副后,地位远在你们之上。皇上疼爱皇贵妃,你们无非是嫉妒罢了,才在这里说出如此放肆的言语。这次本宫就暂且不计较,若来日再听到类似的言语,就休怪本宫不客气。”
众人放慢了些脚步,揣摩着海兰话中的意思,久久无人开口,海兰转过身,问了一句,“嘉嫔,你可明白了?”
玉妍见众人的目光仿佛都在自己的身上,自己晋封为启祥宫主位才刚不久,皇上这些日子一直重用玉氏,若是因自己的几句话丢了这些荣宠,未免有些不值当,她思忖再三,恭敬道,“愉妃娘娘教导的是,嫔妾明白了。”
等到其余的人都离去之后,就只剩下海兰和绿筠两个人相伴走在回宫的路上,绿筠因着刚才和金玉妍她们一起谈笑如懿这件事,又想起海兰的种种话,心里有些不安,她犹豫再三刚想开口,耳边海兰的话再次传来,“姐姐,三阿哥如今还好吗?”
绿筠被海兰这么一问,也顾不上想太多,挤出几抹笑容,“永璋最近很是不错,学业上进步了不少,皇上也比从前关照的多了。”
海兰点了点头,“那挺好啊。永璋长的这么好,妹妹也是欣慰的很。”海兰转过头去,盯着绿筠,笑道,“姐姐可别忘了,永璋从前不得皇上重视,到今天一步步越来越好,是仰仗着什么。”
经海兰这么一说,明里暗里就是要提醒绿筠,要她时时记着,当初永璋从小便不得宠,是如懿几次三番在皇上面前提醒,皇上才往撷芳殿去的多了,对永璋的关心逐渐多了起来。海兰便是要警告她,万万不可听了金玉妍她们的闲话,或是受了她们挑唆,对如懿有了不轨之心。
绿筠即刻便明白了海兰话中的意思,她拉着海兰一起越过临近鈡粹宫的最后一道门槛,“妹妹放心,姐姐我呀,没一刻忘记过。”
“那便好了,如今我们二人同时辅佐着皇贵妃打理后宫之事,可要与皇贵妃同心一体才好。”
绿筠连连应和,“那是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