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懿又和前几日一般,继续为弘历擦拭了几天身体,把太医开的药也按时喝下去,他的情况已经明显地好转,如懿这才放下了悬着的那颗心,她在养心殿继续待了好几日,早上醒过来,感觉身下软绵绵的,她睁开眼睛坐了起来,弘历端着一杯温热的牛奶递给她 ,如懿这才知道,许是昨夜后来,弘历把她抱上床,让她睡得安稳踏实些。
这段日子因为放不下弘历的病情,又害怕待在养心殿回翊坤宫会带了病症,如懿索性就在养心殿留了有十几天,但永珏和璟瑾那儿,虽说已经添够了人,她到底还是放心不下,早膳过后,江与斌照例来给皇上搭脉的时候 如懿也趁着这个机会帮她自己看了一下,确定身体如常,才决定回去看一看孩子们。
李玉是在翊坤宫门口等着她的,如懿没有过多的惊扰,推开门进了院子,看见璟瑾在身后追着哥哥玩儿皮球,孩子们的欢笑声解了不少她这些天以来的压抑。两个孩子看见额娘 ,便奔着过来扑在如懿的怀里,如懿摸着他们的小脸,一脸的温柔,听伺候的嬷嬷们汇报这些天来的情况,如懿都仔细听下,永珏到底比璟瑾大了一岁多,相比之下成熟了一些,璟瑾则是赖在如懿的怀里,问额娘这些天为何不回来陪他们。如懿蹲下,抚着他们两个的额头,说,“皇阿玛生病了,所以额娘得要照顾他,永珏和璟瑾一定会乖乖听话,不为额娘惹麻烦的,对吗?”
永珏和璟瑾听说阿玛生病的消息,小脸上顿时浮现了担忧之色,也乖乖地承诺了会好好听话,如懿又和他们多亲近了一会儿,叫嬷嬷关好门,她走出门外就在门口看见了李玉。
如懿本以为李玉是在门口等着这会儿子要和她一起回去养心殿的 ,只是如懿走了几步,注意到李玉根本没动步子,她回头问了一句,“李玉,怎么不走啊?”
李玉如刚直的士兵,笔挺地站立着戍守在翊坤宫的门口,朝着如懿微微地笑了笑,“娴贵妃娘娘放心,奴才是专门来为娘娘守在翊坤宫的。”
如懿不解,李玉接着说,“娘娘这段日子一直在养心殿,虽说指了好些人在翊坤宫,但奴才还是担心让别有用心的人有可乘之机,再者养心殿防守地严密,不会出什么大事儿,所以奴才便指派了进保还有另外几个人留在养心殿门口守着,奴才亲自来翊坤宫门口为娘娘守着。”
如懿笑得欣慰又感激,点了点头,“辛苦你了,你想得周全。”
李玉明白如懿是真心地为了皇上的圣躬安危,与此同时,宫里不免有别有用心的人,会想着趁这个机会对翊坤宫下手。如懿对他有恩,从前,李玉只是跟在王钦手底下的一个小小的太监,后来,是如懿帮了莲心,也间接地帮了他,李玉才一路平步青云,升到了大总管的位置。“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这一点李玉心里是着实明白的,所以能为如懿做的,他拼尽全力也会做。
如懿朝着李玉温和地笑,似是嘱托,更多的是安心,“有你在这里,本宫很放心。”语毕,如懿往前走了两步,压低了声音,问,“那这几日有没有什么不对劲?”
李玉环顾四周没人,这才放心地说,“咸福宫倒是没人来过,倒是奴才偶尔几次见过长春宫打发人来,说皇后娘娘知道您在养心殿侍疾辛劳,顾不得孩子,派人来看,只是后来,奴才便以皇上圣旨为由拦下了。”
如懿会意,“你做的对,本宫会在皇上那儿为你解释的。”
李玉最后留了一句,“娘娘须小心。”接着便目送着如懿在长街上走远。
如懿刚走到长春宫门前,便正巧不巧地碰到琅嬅倚在朱门上,问,“皇上的病可好些了?”
如懿一愣,微微福了福身子,“劳皇后娘娘挂念,皇上已经好多了。”
如懿不想多留,转身便要走,素练从她身边擦肩而过,眼里皆是鄙夷,嘴里还咒骂道,“狐媚。”
如懿回过头来,嘴角微微动了动,盯着琅嬅看,看地她有些不自在,琅嬅便开了口,“你的确是狐媚,连皇上生病了也不放过,把其他人都拦在养心殿门口,不就是想借此邀功吗?”
如懿语重心长地叹了口气,说,“臣妾还真不是这个意思,皇上的病是会过人的,臣妾要为六宫的人着想,所以才遣回了其他人。”
“你别以为本宫就不会查了 ,皇上是如何染上的这疥疮?”琅嬅气愤不平地指着如懿,“皇上从未和咸福宫的人接触过,这些日子来除了在翊坤宫就是你跟着留在养心殿,娴贵妃你想过没有,别人议论起皇上的病情,会觉得谁有最大的嫌疑?”
如懿不欲与她多理论,抬脚想走,但一转眼看到琅嬅那个眼神她便气不打一出来,她的骨子里的倔强和高傲不允许她就这般被他人挑衅,如懿轻蔑地笑了笑,“皇后娘娘如此关心皇上的病情,那臣妾自然是得好好查一查才是了。只是臣妾心下明白,臣妾与皇上二人情好,这等事儿实在是不必要,且对于臣妾来说,也并无益处。”
如懿看了一眼琅嬅的眼神在她身上飘来飘去,自然是心虚而不敢直视的表现,如懿接着道,“臣妾昨日和皇上说起这事儿,还没笃定一定是人为的了,皇后娘娘便如此断定一定是人为?”
琅嬅只轻飘飘回道,“这事儿自然是人为的几率更大。”
“哦,臣妾知道了——”如懿挑了挑眉毛,“那自然是觉得在皇上那儿受了委屈,并且获益最大的那人,皇后娘娘说是不是?”
如懿说完,没等琅嬅回话,已经抬步远去,她自然知道,琅嬅此时是什么样的神情:不甘,心虚和害怕。
如懿回到养心殿的时候,正好迎面碰上收拾着东西出来的几个小太监,弘历过来拉了她的手,说经此一事,把那些寑殿里的床褥通通换了新的,一应用具也都换了全新,如懿见他身子已无大碍,心里欢喜,弘历拉着她到饭桌前坐下,盛了一碗鸡汤放在她的眼前,说,“如懿啊,这些天来你受累了,人都瘦了一圈,所以朕特意叫人炖了鸡汤,做了许多你爱吃的菜,多补补。”
如懿半晌都没有回话,弘历叫了她好几声才把她拉回来,如懿笑了笑,应和道,“多谢皇上。”
弘历微微地蹙着眉头,握紧她的手,说,“怎么了,你不舒服吗?”
如懿覆上他的手,叫他安心,“没事。”
用过晚膳以后,如懿服侍着他睡下,自己的脑子里却是一片清明,她直直地盯着帐顶出神,一遍遍想着富察琅嬅白日里说的话,如懿明显地从她的眼睛里看出了恐惧和不安,再加上李玉说的话,让她心里的那个猜测一步步更加地清晰,只是如懿不敢去轻易地相信,是因为她觉得富察琅嬅还不足以到达这般的地步。
加之,恐怕她的目的并非是弘历,而是她的孩子。
这几年以来,如懿受了别人不少的嫉妒。枕边人的偏爱,下人的奉承和尊敬,儿女双全的福祉……永珏生在那个时间,做了皇上登基第一子,璟瑾紧随其后,皇上对这个女儿极度的溺爱,破例封为固伦公主。
其实,从他把孩子们留在她的身边那时开始,这样的嫉妒,就已经有了,再之后,他的宠爱和娇惯,更是把有心之人这样的心思推到了风口浪尖上。她们明白,除去永珏和璟瑾中的任何一个,对于如懿来说,都是失去了一个倚仗,更会给她的心灵一记重重的打击。
事实的确如此,如懿自己承认。她不能够失去两个孩子中的任何一个。
她也不能失去她爱的人。
而退一万步讲,就算他们奔的不是害她的孩子,而真的是皇上,不管涉及到了皇上,永珏和璟瑾中的任何一个,那其中最大的受益者,只有琅嬅。
她可以靠着她皇后的位分有享不尽的尊荣,不必日日在皇上面前受尽屈辱,加之现在她已经有了永琮这个嫡子作为倚仗,是什么都有利的。
如懿越想越觉得心里就像堵了一块大石头,沉重地压得她喘不过气来,而最大的矛盾是 如懿虽然知道琅嬅心里有算计,有恨意,但没想是这样大,大的几乎要以皇帝的性命和事后她自己的安危做赌注。
如懿辗转难眠,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她又转了个身,弘历本就是浅眠,看如懿心里的确不是那么朗然,他轻轻揽了一下如懿的腰 ,如懿便像是得到了救赎和依靠一般,想都没想就扑进了他的怀里。她的确现在能依靠的只有他,幸好他护着她和他们的孩子。
弘历抚着如懿的后背,轻声拍着,为她散去不安的情绪,其实如懿知道,以他多年以来缜密的心思,大抵比她还要早就想到了这些,如懿压下心里的慌乱如麻,抬着头问,“你会一直护着我和孩子吗?”
弘历抚着她的额头,坚定地承诺了会。他说他作为天下君王,要四海为家,但作为他的妻子的夫君,便要顶天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