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懿和惢心并排走在长街上,来往的宫人看见都放下手中的活,跪下请安,没过一会儿就到了翊坤宫门口,正好碰到李玉送完了花出来,如懿道过谢,拉着惢心进了正殿。
惢心到了一杯茶给如懿解渴,“其实娘娘方才也不必那样的,若是皇后不小心肚子里的孩子有个什么闪失,别怪到咱们头上。”
“其实本宫也不是非要与她说那些话,只是一想起来她叫人做的那些腌臜事儿,心里就过意不去。”如懿往嘴里灌了一口茶水,接着说,“你就放心吧,惢心,皇后最重视的便是她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她一定是万般小心,才不会让有了什么闪失呢,再说了,旨意是皇上下的,与本宫又没有什么直接的关系。”
如懿看着外头的人里里外外地跑,问,“他们这是干什么啊?”
“这个时辰, 想必是小厨房给阿哥和公主做了吃的吧。”
如懿点头会意,问了一句,“对了,后来那人怎么样了?”
“奴婢悄悄问了李玉,皇上已经暗中叫人处理在宫外了。”
“这倒是做的对,要是在宫里处置,到底没放出宫外去处置好,这样一来便少了许多的麻烦。”如懿盯着那半杯茶若有所思,“难道他一早就计划好了?让长春宫的人来不及去查……”
如懿不想再多想,放下手里的茶杯去看永珏和璟瑾吃的好不好。
知道了皇后遇喜这件事儿,皇帝的心里倒是真没那么高兴,虽然他一向重视嫡子,爱护嫡子,但要是和这样的女人的孩子,不免还是芥蒂。出现了这件事,他觉得如懿心里的落差越来越大了,前脚刚处置了皇后派来的害她孩子的人,后脚就和皇后有了孩子,他虽然知道她不是那种小心眼的人,但到底还是怕她着实是接受不了。
但恰恰相反,这正是如懿要的结果,一切都在她的计划里,有条不紊地进行。
这半个月内 ,皇帝照样是没往后宫里去,不过每隔一天总派着李玉去翊坤宫送东西,今天是新衣服,明天是新鞋子,首饰,花草,反正能送的都送完了,再以后,便是同样的花样用在两个孩子身上。如懿知道他叫李玉天天来送东西,明面上是来送东西,其实就是想打听他们每天都做了些什么,生活里有些什么有趣的事情。
只是时间久了,如懿觉得他烦的很,好几次李玉领着一帮人带来一大堆东西,如懿都懒得出去看,要不就是站在门口直摆手,“拿走拿走,都已经有很多了。”
彼时他正批完了最后一本折子,站在养心殿的门口看西落的夕阳,映在碧瓦金顶上,一派金碧辉煌。他好笑地看了看翊坤宫的方向,这半个月,害怕遭她介怀,他不去翊坤宫,她也就不来养心殿,哪怕是叫李玉天天去送东西,也不见她一句回话。
这还真是应证了如懿那宁死不屈的性格,硬是把他这好心当成驴肝肺。
得了,既如此,总不能一直这样耗着,他下了台阶,往翊坤宫的方向去。
弘历进了翊坤宫的门,叫人免了请安,斜倚在红墙上,看见如懿坐在门口把璟瑾抱在怀里拿着奶瓶喂奶,永珏在院里跑来跑去,一眼便瞧见他的影子,迈着小短腿跑过来,嘴里还不住地叫着“皇阿玛”。
永珏一过来便扑在他身上,他俯下身子把永珏抱起,摸着孩子的头,笑着说,“重了,又长高了呀。”
“皇阿玛好久都不来看永珏。”
弘历有些语塞,笑着亲了亲他的额头,“皇阿玛这些日子政/务比较忙,一闲下来就来看永珏了啊。”
“皇阿玛以前每天都来的。”
“那好,皇阿玛答应你,以后也每天都来看你。你有没有想皇阿玛啊?”
永珏点了点头,奶声奶气的声音叫人心里柔软,“那额娘和妹妹也想皇阿玛,皇阿玛也多看看额娘和妹妹。”
“那自是会的。”弘历说完,永珏在怀里扑腾乱动,便把他放下去,叫他去玩儿自己想玩的。
如懿抬眼便看见他斜倚在墙上,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缝,夕阳的余晖照在他的脸上,衬托得他越发得俊朗。而如懿看他的眼神里,大有一种“谁要想你”的意思,接着便低着头继续给璟瑾喂奶。
他迈着步子走到如懿的身边,拉过椅子和她并排坐在一起,“朕来看孩子的。”
如懿不理他,只低着头逗着怀里的女儿,院里做事的人动作都轻慢了许多,看皇上颇为尴尬又不敢发作的样子着实心里头觉得好笑。
如懿余光瞧见他一直盯着自己看,有些不自然,低着头问璟瑾,“璟瑾,皇阿玛在哪里啊?”
璟瑾伸出白白嫩嫩的小手,用手指了指弘历,如懿把孩子塞进他怀里,从惢心手里接过那半盆薄荷叶,细心地挑选。
如懿转头跟惢心吩咐了一句,“惢心啊,本宫在水里把那雪梨湃了许久,许是适合用来泡水了,如今正值盛夏,用来泡水可止咳祛火, 待会儿皇上回去的时候,交给李玉,叫他带回养心殿吧。”
如懿觉得,这些日子来他送了许多东西,自己若是不表示表示,也难免有些说不过去。
李玉瞧皇上瞪着他,有些进退两难,便只能低着头,默不作声。
弘历一听她大有一种要赶他走的意思,便回话,“惢心,就在翊坤宫泡给朕喝。”
惢心正欲走近殿内去泡茶,被如懿一把扯了回来,“翊坤宫没有皇上能用的茶杯,带回养心殿喝。”
李玉看见皇上被娘娘奚落一番,也不发作的样子着实觉得有些好笑,但又不太敢笑出来,只得把头低的更深,抿着嘴笑。
弘历把璟瑾交到乳母手上,起身拉着如懿的胳膊进了殿内,把她拉到桌子旁边,如懿想要逃开,奈何他两只胳膊卡在两边,把她围的死死的,如懿不再试图逃脱,他这才抱了她的腰,温声地哄,“朕知道你因为前段时间的事儿心里不爽快,如今又正好皇后遇喜,心里难免介怀,可那是她在酒里动了手脚才有的这个孩子,又不是朕心里真正想和她有孩子。”
如懿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盯着他看,他便继续往下说,“也有可能朕哪里做的不对惹你不开心了,可事情总得过去,这一篇就翻过了吧,朕天天叫人给你送东西,你这小没良心的连句话也不回,现在朕亲自来给你道歉,你就——大人不计小人过,别计较了,好不好?”
如懿眼珠子转了转,拉着他去看他前段时间做的“好事”,如懿没好气的指着那一大堆东西,说“皇上便都把这些带走吧,这些东西都不缺,放的多了只会占地方。”
弘历看着那些东西去,先前还没意识到居然送了这么多,这些东西都快能堆满半个西暖阁了,可还是面不改色,说,“现在用不了,以后总能有用的时候,再说了,送出去的东西,哪儿有再收回来的道理。”
如懿只能作罢,想着明日叫人拿到西暖阁整理一下,弘历抱了她的腰把她贴在自己身上,大大方方地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朕真的很想你 ,特别想。”
如懿撇撇嘴,歪着头往窗外看,弘历扳正她的头,缓缓说,“朕饿了。”
晚膳很快就满满当当地摆了一桌子,弘历定睛一看全是自己喜欢的菜色,本来还有些受宠若惊,可一动筷子,在每个菜里不是添油加醋就是放多盐少盐,弘历心下一想,再看看门口站着的李玉和惢心二人的脸色,便明白这是如懿的小把戏。再转头一看,如懿正扒拉着碗里的白米饭,只吃离自己最近的那道杏鲍菇炒肉。可能就只有那一个是正常的吧,他想。
弘历又看着夹了一口卤鸭子,送进嘴里咸得他差点儿当场去世,看了一眼如懿,如懿抬起头来,满脸堆笑地问,“好吃吗?”
他艰难地咽下去那口菜,又笑意盈盈,“特别好吃。”
如懿各种往他盘子里夹了好多,“好吃那就多吃点。”
弘历无比惊讶地抬头看如懿,后者一脸的波澜不惊,弘历心想这是真的捉弄起他来了,李玉看着皇上这个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的样子,抿着嘴偷笑。
如懿见他艰难地举起筷子,说,“皇上要是觉得不好吃的话,那明日便不要来了。”
“好吃,好吃!朕每日都来。”
他把盘子里的菜塞进嘴里,只能在心里小小地数落一番她。
好不容易熬过了这道难熬的晚膳,两人漱过口,乘着朦胧的月光,弘历看着永珏迈着小腿一步步地走近,便直接把他抱起来放在腿上,永珏玩儿着他的袖口,“皇阿玛,额娘说妹妹小,每晚都陪着妹妹睡,今日皇阿玛来了,皇阿玛和额娘陪永珏睡觉,好不好?”
弘历看着永珏撅着小嘴不开心的样子,说,“皇阿玛以为多大的事儿呢,那皇阿玛便答应你。”
“好~”永珏这才奶声奶气欢喜地应了一声。
如懿去吹熄蜡烛,把永珏放在他们两个人之间,永珏说想听她讲睡前故事,如懿摸着永珏的头,便支着胳膊讲故事给他听,她的声音轻轻柔柔的,待到故事接近尾声,永珏已经闭着眼睛安睡,她再一看,弘历也抱着永珏的腰,传来轻轻浅浅的呼吸声。
如懿给他们往上面提了提被子,也准备入眠。院落里月光如水,洒下一地的清辉,夜空中的点点星子,宛若精灵,闪闪灵动。